第24章
  那幢红砖洋楼是柏浔父母的遗物,很多年前就写在他的名下。但他小时候不住那里,长大了也不常住,房子主要交给雇来的阿姨打理。
  柏浔在初中毕业后就不去学校了,柏建林给他请了很多老师。不过柏浔不喜欢有人进到他家里,老师们只能用网络视频的方式给他上课。今天就是他上课的日子。
  以前因为他需要练琴,上课的时间并不多。现在他已经不需要练琴了,网课时间自然延长。老师们排着队上线,轮流授课,经常一节课下来只有自己的声音。屏幕里皮肤过分白的少年像石头一样安静,从不走神。
  休息时间,柏浔端着空杯下楼。
  阿姨一直在等他,面露踌躇,说:小柏,应小澄在外面,已经两个小时了。
  柏浔在二楼上课,阿姨不敢打扰他,也跟应小澄说过柏浔在忙让他明天再来,但应小澄站在门外不肯走。
  及时告知主人家有来客是工作的一部分,阿姨迟了两小时才说这件事,柏浔却一点不恼。他也不理会阿姨,径直走入厨房倒水喝。
  喝完水阿姨已经不在原地了,柏浔的室内拖鞋踏出玄关,打开铁门和坐在路边的少年对视。
  应小澄慌忙爬起来,伤哪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马上就会变黑。悬铃木的路灯还没亮,道路昏暗。
  柏浔冷冷问:你是医生?
  应小澄看着他摇头,不是,我担心你。
  不需要。柏浔转身想关门。
  但应小澄拉住他的手臂,绵软的声线软得有点可怜,心心,让我知道你没事我就走。
  柏浔挣回手臂,眼神冰冷不耐,我有没有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应小澄皱紧眉头,我担心你会睡不好觉,训练的时候也会一直担心你。心心,你到底怎么了呀?
  柏浔只觉得他吵,你担不担心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帮不上忙。
  我可以,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应小澄从未畏惧过他的冰冷,也不曾因他冰冷退缩。
  我说过不会不管你的,你还记得吗?应小澄像小时候一样拉起他的手,那只左手干干净净,疤痕无影无踪。
  他不由疑惑,低头仔细查看,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长长爬在柏浔左手上的疤痕,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柏浔没有抽回手,慢慢低头凑近他的脸,沉声说:我有事,左手坏了,正中神经损伤,治不好。
  他离得很近,几乎是在应小澄耳边说话。
  听懂了吗?不要再出现了。
  -
  许青山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到应小澄。傍晚在食堂也没有找到人,只好去宿舍找。
  喂,你怎么没去吃饭?
  许青山把一盒小番茄放在桌上,伸手拽床上人的被子,你知道你像今天这样跑出去是违反纪律吗?教练明天肯定会找你谈话。
  被子被拽开,应小澄把脸埋进枕头。
  许青山吓一跳,你在哭啊?
  抽泣声已经从枕头跑出来。
  许青山受不了地找抽纸盒,丢过去,我说你啊,不要让关心你的人觉得尴尬啊。
  应小澄从床上坐起来,用纸巾擦眼泪。能看到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对不起,可是我忍不住。
  我又没让你道歉。许青山抓了抓头发,觉得很麻烦又觉得不能不管,所以呢,你为什么哭?想家了?
  应小澄摇头。
  许青山一脸复杂,那又是你那个朋友了,他伤得很严重吗?
  很严重,治不好了。应小澄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是我害的。
  怎么回事?
  小时候我从树上掉下来,他为了接住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以为已经完全好了。应小澄悔得心脏疼,全是我害的,难怪他这样生气,他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
  许青山实在听不出他到底因为哪件事哭成这样。
  那也没办法吧,你又不想这样。许青山又想抓头发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哭也没用啊。
  我知道,我不哭了。应小澄使劲搓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进卫生间洗脸。
  许青山走过去敲敲门板,洗完脸快去吃饭,我走了。
  训练基地的食堂供应餐食有时间限制,晚了阿姨就撤菜了。应小澄赶在最后十分钟吃了个晚饭。
  他违反纪律的事没有躲过去,第二天教练狠狠责骂了他,罚他写检查,加练。这事就过去了。
  可柏浔的样子一直在他脑海出现,不管什么时候。好像在一遍遍提醒,你明明答应过不会不管他。
  但柏浔的话他也同样记得很清楚,不要再出现了。
  田径队的训练很辛苦,练一天下来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应小澄当然也觉得累,只是比起身体上的疲惫,心理上的迷茫无措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好在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几天后一个傍晚,他去找了教练。没人知道他跟教练说了什么,之后每天清晨,中午,傍晚,应小澄会有一段时间不在训练基地。除此之外,他开始进出食堂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