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来人一身素衣,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斗篷,怀中抱着一个小包袱,期期艾艾朝窗边的女人唤了一声。
  阿鸢扭头,没想到是她过来,福了一礼,“秋姨娘。”
  秋雯连忙将她扶起来,嘴边扯了抹苦涩的笑,“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再说她也只是卫琮的妾室,比不过阿鸢的体面。
  “碧梧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她向来争强好胜,没想到落得这样的下场......”
  秋雯说得哽咽,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那孩子已经成型了,却被生生捣了出来,她那么怕疼的人,第一次求我护着她,可我又是什么身份,主子命令的事,哪里是咱们当奴婢的能置喙的。”
  只有在阿鸢这里,她紧绷的弦才敢松下来。
  阿鸢心口一震,这才明白了真相。
  原来碧梧两个月前怀了身孕,她本想母凭子贵,在二爷面前邀邀宠,哪想到几个妾室的小日子赵婉都掌握在手中,她两个月没来便有婆子报到赵婉耳朵里。
  卫琮体弱,子嗣艰难,小妾们都是担着开枝散叶的责任。
  可赵婉最是个善妒的,平日卫琮荒唐些便罢了,可孩子必须从她这里出。
  碧梧怀孕,已经是犯了大忌。
  赵婉不敢明面动手,便捉住她跟卫琮小厮调笑的证据,污蔑她偷情。
  高门大院,多得是兵不见刃的手段。
  尤其卫琮平日玩得花样出格,碧梧跟小厮本就不清白。
  如今被捉了奸,他自己也生疑,自然是依着赵婉。
  碧梧被两个粗使婆子压在地上,用擀面杖生生捣烂下*身,那胎儿混着鲜血,被捣出来。
  秋雯打着颤儿,抱紧了怀里的包袱。
  “阿鸢,姑姑说得对,高门大户看着繁华,内里却最是藏污纳垢,碧梧的今天或许就是我的明天,我们都是无根的人,死了也不过是一张破席子卷了丢到乱葬岗,我不怕死,只求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爹娘疼爱,不用再受这颠簸之苦。”
  她苦笑着,将包袱递给阿鸢。
  “里面是碧梧的几件衣裳,我那有二太太的人盯着,留不住,还请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她立个衣冠冢,若觉得为难,便替我......烧了吧。”
  碧梧喜欢艳色,衣服大多是桃红柳绿,她虽刻薄,可性子却像一团火,这样的人死后却连份体面都没留下。
  阿鸢看着手中的包袱,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我答应你。”
  秋雯哽咽,眼中又落下泪来,“谢谢。”
  “往日我和碧梧欺负你,有今日的下场也是我们活该,不过是伺候人的玩意儿,争来争去也不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阿鸢,守住你的心,好好活下去。”
  她深深看了眼阿鸢包成粽子的手,转身离去。
  屋外带进来一阵风,烛火摇曳间阿鸢眼前雾意朦胧。
  碧梧往日鲜活的模样从她眼前闪过,阿鸢喃喃道,“我会的。”
  她会好好活着,守好自己的心。
  碧梧的死在侯府并未掀起任何水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死了便死了。
  二房又抬进去新的瘦马,赵婉依旧是往常那副明艳的模样。
  只是玉清院更安静了。
  阿鸢终于赶在第七天凌晨绣好了屏风,一双手布满了血痕,抬都抬不起来。
  第20章 心疼
  春桃将屏风送去外书房,长远接过来。
  这七日她陪着阿鸢熬夜,此时眼睛都是红的。
  长远戳了戳她的额头,逗弄道,“怎么?晚上摸耗子洞去了,眼睛红成这样?”
  春桃心里正存着气,自家主子为了这块屏风手都要保不住了,长远还有心情打闹。
  她冷哼一声,“我倒有这闲心便好了,真以为双面绣简单,随随便便就能绣出来,赶紧拿着屏风去巴结你新主子吧,管我死活做什么!”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将长远都震住,“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是个玩笑话,怎么还急眼了呢。
  春桃才不跟他争论,主子的手还等着她上药呢。
  春桃送完屏风就飞快离开,徒留长远气得鼻子冒火。
  “绣好了?”
  书房里,卫循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本以为绣活阿鸢会亲自送过来,毕竟以他这个通房的心机,自然不会放过邀宠讨好的机会。
  可是阿鸢没有。
  卫循神情微微恍惚,难道是他误会了?
  长远闷声将屏风放在桌上,“绣好了。”
  那屏风不过巴掌大小,刺绣图案却尤为精致。
  正面是一幅仙女送蟠桃图,而背面又变成了青山不老松,可见刺绣的人用了不少心思。
  卫循眉眼渐渐柔和,阿鸢到底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日后世子夫人进门,见她这样乖巧,自然会对她宽容大度。
  卫循摆弄着屏风,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那丫鬟可还有说什么?”
  长远知道他问的是阿鸢,下意识摇头,“春桃并未提及谢主子,不过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倒像是没睡过觉一样......”
  当丫鬟的没觉睡,当主子的也好不到哪去。
  “啪!”
  卫循手中的屏风倒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冷着脸起身,“去玉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