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紧接着,手腕被人牢牢抓住,一双净过水的手还透着溪水和药草香,理顺了纠缠不清的绷带。
  宣琼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只是……”只是什么?长荧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把头埋得更低。
  宣琼心里叹了口气。
  笨蛋。
  是说宣琼自己。
  真凶。
  不知道是说宣琼还是长荧。
  不能学桑落。
  宣琼对自己道。
  “对不起。”宣琼率先道歉,抬眼看向长荧的发顶,他拨开长荧的手,指尖划过滴着水的脸颊,勾起一卷碎发。
  宣琼的手覆在长荧颈间,冰凉的脖颈与滚烫的掌心相碰,那缕温热微微发力,长荧侧了侧头,眼皮沉了沉。
  “你的身体里融合了补天石,是扶摇告诉我的,这些日子你在昏迷,神魂血液都在沸腾,我不应该刺激你。”宣琼拇指蹭了蹭长荧的颈侧,摸到了他因紧张和害怕而不安跳动的动脉。
  宣琼的视线随着自己的手转动,嘴唇不经意碰到了空悬的发丝,抿了抿。
  长荧呼吸一窒,猛然睁眼瞥向盯着自己脖子看的宣琼,被他眼里的温度烫到心跳漏了一拍。
  宣琼的拇指摁住了他颈侧的动脉,感受血脉里隐约的神器灵息。
  长荧耳根传来丝丝缕缕的麻意,四肢仿佛突然置入冰水中。
  “只是我一想到你什么都不懂便莽着向前冲的样子,我就止不住地担心,这些日子的相处,总是把你当做自家小孩,是我的不对,我以后不会那样了。”宣琼的手紧了紧,“我想了很多,你是桃源里独自长大的小神明,我不完全清楚你的过去,我只知道你是单纯善良之人,你说你向往桃源之外的生活,只是我担心你会被欺负。”
  “你我总会分别,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要让你知晓我在人间所遭遇的尘世苦楚。”
  长荧眼角挤出几滴泪水,他依旧紧闭着嘴,双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心里的疼痛远远超过了肢体上的伤痛。
  “只是我错了,我忘记揠苗助长本就是不良之风,那些苦痛曾经也没有人告诉我。是我亲身经历,才发觉原来人世亦有污浊,对不起。”
  宣琼松了手,长荧瞬间可以畅然呼吸。那手顺着他身体的曲线,往下贴在了他的胸口,心脏。下一刻,一股温暖的灵力从皮肤表面涌入自己的心脏,捂热了泵出的血液。身体瞬间温暖了不少。
  但宣琼不敢施力太过,毕竟伤口还裂着。
  长荧心里一乱,急喘两声抓住宣琼的衣襟,盯着他的眼:“我并非不知人世脏污,你看过我的记忆,桃源也并非全是善良之人,只是我……”
  长荧看着宣琼抿起却微微颤抖的唇,要说什么话的嘴最后还是失了声。
  “我们相知相交这么久,我希望你信任我,我也会更信任你。”
  长荧摇了摇头,想要否认什么,半晌才道:“我信任你……”
  宣琼伸出另外一只手,盖住胸前长荧抓住自己的手,他眸光深沉,语气亦无比沉重:“我希望你,任何的不满与怨懑,都不要憋在心里,我希望你同我说,我这个人,很笨,我很难猜到别人想什么,不像你玲珑心思,你早将我想什么猜得很准。”
  长荧闷声道:“我猜不到,你也不愿意同我说,只有我说就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宣琼低头凑近长荧,在自己鼻尖将要蹭到对方额头的时候停了下来,只是拍了拍长荧的手。
  “对不起。”宣琼闭了闭眼,“雪山上,是我对你太凶,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以后也有话直说,我们都坦率点,好不好?”宣琼停止输送灵力,指尖插入长荧发顶,轻轻抓了抓,“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并非不想听你的话。”长荧闭眼,隐去眼里的暗红,“我原谅你。你说的话,我若听不懂,我若学不会,你就仔细教教我,我听话的,我不想听你说话说一半被蒙在鼓里。”
  “好。”
  “还有。”
  “你说。”
  “宣琼,”长荧的手紧了紧,“我……”
  “我在。”
  “我,”长荧的颤声道,“我疼……”
  “哪里疼?”宣琼两只手分别穿过长荧的膝下和后背,将人横抱起。
  长荧左手僵硬地直在一旁,右手顺势勾住宣琼的脖子,他不断平复呼吸,鼻音浓重好像快要哭出来。
  “手,腿,身上……哪里都疼,宣琼……”
  “还有吗?”
  “我做梦了,噩梦,梦里好疼,我怕,我害怕。”
  宣琼的心脏揪了起来。
  “我在,不怕了,我给你上药。”
  “我……”
  “想哭就哭吧。”
  “丢人。”
  “这有什么,哭吧,不丢人的。”
  哭吧,哭是你的权利。
  第22章 故地重逢
  偏房里, 长荧披了件单衣坐在一旁,宣琼拆下他身上的纱布放在屏风上。
  一壶一壶烧开的热水,注入大木桶之中。木桶里飘满了各种草药, 偶尔见几朵香花浮于其上。但是这并不是宣琼的闲情逸致,而是长荧恢复的药材。
  长荧静静地看着宣琼忙前忙后, 宣琼解下外衫系在腰间, 借着绅带的束缚也将中衣褪了去, 虚虚地挂在腰上。他把内衫的长袖挽在臂弯, 打了个结, 胸前的襟带扯开少许,露出微微汗湿的胸肌。墨色的长发被一根蓝绳捆扎在脑后, 长荧仔细认了一番,忽然脸色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