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左右看看,没找到云毓,只能冲着绿痕吼:“绿痕姐姐,你们「明镜台」就是这么管束奴婢的么?”
  绿痕无奈,只得福身:“待得家主归来,奴婢会据实禀报。”
  阮杏媚上前故作亲热地拉住绿痕的手:“绿痕姐姐!就算毓哥哥没在,可是还有你啊!你是「明镜台」的掌事的丫鬟,你可以惩罚她们的!”
  “再说了,毓哥哥原本也大多不在府内,每半年才回来住个把月的。「明镜台」还不都是姐姐你管的好好的?”
  “你这就可以发号施令,打她骂她!”
  绿痕为难:“可是此时家主已经归来,这些事便该由家主做主。”
  阮杏媚无奈,便气得走到春芽面前,指着春芽的鼻子:“行,你给我等着。”
  “咱们两个的仇,这算打了死结,谁也甭想解开!”
  “只要有我阮杏媚活着一天,我必定会弄死你!”
  “够了!”门口一声清叱。
  众人抬眸望去,却是卢巧玉一脸清霜站在那里。
  众人施礼,卢巧玉却疾步只奔着春芽来。
  上前握住春芽的手:“此事都怪我。都因为我爱你的字,却没想到被她拿到我姑母跟前搬弄是非!”
  “我家里有点事,昨晚出府去了,竟不知道闹出了这样的事。”
  “我来晚了一步,叫你受苦了。”
  她说着,凑近春芽耳边低声道:“是二哥派人接我回来。他自己还跪在佛堂抄经,回不来,叫我赶紧先过来助你。”
  春芽心内烘然一暖。
  已经有多久,她没有体会过被人在意、被人保护的感觉了?
  卢巧玉说完,回眸冷冷瞪一眼阮杏媚。
  “此事前因后果,我都已经与姑母禀报了。”
  “姑母也说,不管怎样,她终归在老侯爷跟前伺候一场,老侯爷既宠爱她,那她必定有可用之处。让她抄写些经文烧给老侯爷,便也不算什么冒大不韪的。”
  “况且经文本身就有佛祖法印震慑之力,她若当真有什么不妥的,佛经自会规束她,何至于如阮妹妹之前所说的,什么她故意在经文里写些淫词滥调的要烧给老侯爷去!”
  春芽心中一撞。
  原来阮杏媚到大夫人面前造这样的谣!怪不得大夫人如此震怒!
  阮杏媚见被卢巧玉说破,这才尴尬地一甩身向外去,却还意犹未尽,回头冲春芽说:“今日先到这儿,你给我等着!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
  云毓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听卢巧玉说,云毓一整天水米未沾牙。
  春芽赶忙奉茶,端上亲手做的榆钱儿饽饽。
  这才发现,云毓的手都肿了。
  那是长时间悬腕写字造成的。
  春芽心底愧疚,忙双膝跪倒,向上伸手,请过他的手腕来。
  她小心替他按摩。
  云毓这才轻笑:“没事。”
  “我在佛寺时,整日抄经是寻常事,手肿也再平常不过。”
  春芽却摇头:“家主自己抄经手肿,为的是自己的信仰。纵然受些苦楚,也都是为自己积攒功德。”
  “可是家主这一回,却是替奴婢受罪。”
  “家主自己可以不在意,奴婢却做不到不在乎。”
  云毓心怀慈悲,便点头允准。
  只是随着她指尖的摩挲游弋,他的心跳却悄然加速。
  许是十指连心,她的碰触,便点点振颤到了他心上。
  他不敢被她发觉,只好屏息,努力控制着心跳。
  此时室内这样静,她就在他面前,他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她听见。
  只是他的手在她指尖,他的血流和脉搏怕都会被她发现。
  他有些挣扎,白皙瘦削的手指蜷了蜷,想要收回,却又怕落了痕迹,反被她发觉。
  反观她……她跪在他面前,低垂臻首,指尖平静而微凉。
  他忍不住狼狈:她没事,他却已经兵荒马乱。
  当春芽的指尖捏在他指缝处时,云毓终于忍不住,高高仰起头,深深地吸气。
  身子里翻腾起异样的波澜,陌生而又叫他心惊。
  “春芽。”
  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停下。”
  春芽抬眸,懵懂地看向他:“奴婢做错什么了么?”
  她就在他面前,旁边茶炉氤氲起的水汽挂在了她睫尖,湿漉漉,带着无邪的吸引。
  他忍不住又屏息:“可以了……我已是,好了。”
  春芽却秀眉轻蹙:“怎会?家主指头缝儿这,分明还肿着。”
  她灵巧的指尖又滑过去,轻轻揉捏。
  云毓心中仿佛敲响金钟大吕,“煌煌”地震得他心神俱颤。
  “我说够了!”
  他实在熬不住,略显粗鲁地将手硬生生抽了回来。
  春芽呆住,一双眼定定仰视着他。
  “家主,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够好?”
  云毓深深吸气:“辛苦你了。你做得……已经很好。”
  不可以再好,不可以。
  春芽深深垂首,留给云毓一个黯然的背影,走出门外。
  清月寂寂挂在廊檐。
  春芽抬头看着,悄然叹了口气。
  她可真坏,造下如此罪孽。
  这些对于她们这些自幼被培养成的扬州瘦马而言,只不过最简单的法子;可是对他这样自小就清心寡欲的佛子来说,着实是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