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如今他还能相信谁?又能依靠谁?
  听到身后百姓的愤慨,沈至青不仅没有阻止,反倒站了起来,穿过布满蛛网的房屋,手拿一柄铁锹,大喊道:“盐比金价,我们不服!”
  所有人都应和起来。
  “沈大人才是我崇义县的盐官!那个狗官不配!”
  “走,我们把那个狗官赶走,让沈大人继任!”
  “我们要盐!要盐!”
  看着这么多人,沈至青觉得胸腔里的郁气全都转化为豪情。
  他少年失怙,青年丧母,如今罢官免职,闲赋在家,孑然一身,再无依靠。
  若能暂时成为这些人的依凭,也不算枉费这一生所读诗书。
  虞安歌先前对他的叮嘱,全都被他抛之脑后,他只知道崇义县百姓再这么下去,最终会有一批又一批人,在痛苦中病死。
  都说崇义县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们,却从来不想着改善这穷山恶水。
  既然如此,不若放手一搏。
  沈至青带着人,很快围堵了新上任的盐官府邸,要求降低盐价,呼声震天。
  崇义县县令带着衙役匆匆赶来时,事态已经不能控制了。
  崇义县是个小县,甚至那些衙役看着反抗队伍里有自己的亲友,都禁不住泪意,不愿与之为敌。
  不到一天,新上任的盐官迫于压力走了出来,看着一个个虎狼一样,恨不得把他撕吃了的百姓,以及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县令和衙役,他自然不敢跟其硬刚。
  于是他当场答应调低盐价,开盐仓售盐,百姓顿时欢呼雀跃,以为自己迎来了一场胜利。
  只是当晚,盐官便给龚知府写了信,说崇义县聚众暴乱,意图造反。
  龚知府又将信送到太子手里,低声道:“此势不可长,若聚众反抗,便要下调定好的盐价,江南盐政岂不是乱了套?”
  商渐珩冷笑一声,带着兵马便前往崇义县。
  杀鸡儆猴。
  虞安歌一行人乘坐快船来到崇义县的时候,商渐珩的兵马已经在四处捉拿聚众闹事者了。
  沈至青这个造反头子,自然首当其冲,被太子的兵马抓拿归案,择日就要处斩。
  而其他“暴民”,自然未能幸免,两天下来,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即将上断头台。
  崇义县一时间人人自危。
  虞安歌一路从渡口走到县衙,目光所及,分明春意盎然,分明凄凉荒芜。
  县衙之上,沈至青已去了半条命,被商渐珩的手下压在地上,目光空洞,衣领袖口还如初见,被水洗得发白。
  看到虞安歌过来,沈至青苦笑一声,嘴里含混不清道:“虞大人,抱歉,下官给你添麻烦了,只是...”
  只是不争,又怎么知道,横竖都是死路呢?
  虞安歌看着坐在上首,悠然喝茶的商渐珩,觉得这个春天冷得要命。
  商渐珩道:“孤就知道你会来。”
  虞安歌面对商渐珩,难得放低了姿态:“太子殿下来到崇义县,自然看到了崇义县百姓的情况,都是大殷的子民,您放他们一马,他们会感激你的。”
  商渐珩看着逐渐走近的虞安歌,这个角度,让他生出仰望的错觉,这让他觉得不舒服。
  商渐珩勾起唇角道:“想让孤放他们一马,虞大人跪下求我啊。”
  第241章 虞公子真是好样的
  商渐珩饶有兴致地看着虞安歌,她身姿挺拔,傲骨难驯,眼睛里惯常带着冷漠与疏离,深处又藏着几分厌恶。
  这样的人,合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偏偏这个沈至青,虽然愚钝鲁莽,却带着几分热忱,让虞安歌颇为在意。
  商渐珩放下手中的茶盏,等待虞安歌的反应。
  虞安歌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盯着他道:“我跪了,太子殿下就会放过沈至青吗?”
  商渐珩挑了一下眉,怎么?虞安歌还真想为了这么一个废物给他下跪?
  那身傲骨就这么易折?
  一时间,商渐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虞安歌下跪,还是不希望她下跪,含混不清道:“这就要看孤心情了。”
  虞安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不等商渐珩和沈至青反应,就转过身,一脚踹在了沈至青胸口。
  沈至青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虞安歌走上前去,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道:“沈至青你能耐啊!一介白身,都敢聚集百姓围堵官衙!”
  许是那一脚踹得太狠了些,沈至青猛咳不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虞安歌对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下去,沈至青再次倒地,鼻腔流下血来,好不狼狈。
  虞安歌下手快准狠,每一拳都像是要把沈至青打死,最初沈至青还能忍耐一二,后来疼得受不了,又躲不过,躺在地上痛得呻吟起来。
  虞安歌毫不留情的样子,到底是惊到了商渐珩,若不是事前得知,虞安歌曾为了沈至青,以不加盐的饭菜宴请了江南盐官,甚至深入崇义县,从盐商手中抄到盐后第一个就给了崇义县,商渐珩都要以为这不是一对旧友,而是仇敌。
  商渐珩眯起眼睛,对虞安歌的冷漠狠厉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大义灭亲的虞爵爷,不仅敢对自己的叔叔和祖母下手,对昔日朋友下手也是不念情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