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尝试着引导:“没关系,为师是很开明的——”
  “师尊误解了。”裴夙突然打断他的话,语气生硬地解释:“孩子是弟子和翟师兄下山历练时捡回来的,她的母亲生前曾是云栖峰弟子,所以翟师兄才把孩子带回来。”
  “原来是这样。”楚霜衣明显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为师要教授给你的心法,可是只有元阳之身才能修习的。”
  今天绝尘试上的魔族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徒弟长了一身魔骨,难保以后不会有坏心眼的魔亲戚找上门!
  书里写魔族都青面獠牙、长相狰狞,世代居住在尸山血海的魔域,空荡荡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暴力血腥□□。
  这要是让他们把徒弟领回去,黑化值不到两个时辰就能拉满。
  徒弟这辈子就完了!
  他也回不去现世了!
  光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楚霜衣就头皮发麻,窒息地说不出话。
  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裴夙,快去收拾东西。”他当即拍案决定:“你今夜就搬回六清斋来,为师亲自督促你修炼。”
  然而裴夙却似乎并没有接受的打算,冷酷的回绝道:“多谢师尊挂怀,弟子无意叨扰。”
  “师尊若是无事,弟子就告退了。”
  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楚霜衣才回过神来。
  才十年不见,徒弟怎么就这么冷淡了?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前一晚才刚买了新衣裳和花灯,第二天就冷冰冰地不让亲近了。
  真是个小白眼狼儿!
  楚霜衣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回了内室。
  回到内室,才刚走到榻边,楚霜衣脚下就被方才碰倒的书架绊了一下,膝头正磕在寒玉榻的棱角上。
  针扎般的刺痛直冲天灵盖!
  楚霜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了,抱着膝盖倒在寒玉榻上无声地尖叫。
  果然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楚霜衣觉得今天是个晦气的日子,因而晚间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
  至于徒弟的事,只能明天再把人叫来劝劝。
  他今天太累了。
  月明星稀之时,故柳峰深处的一草茅草屋内,简陋的床榻上睡着个孩子,圆润的手掌不时轻抓一下,看起来睡得香甜极了。
  忽然间,一阵风袭来,屋内的烛火登时全灭。
  清浅的月光透过窗纸,隐约照亮了裴夙的半张脸。
  “今天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窗下竟然无端多了一道蛇影,蛇信一吞一吐,竟然传出了人声:“少主,今日那人中的是傀儡诀,不是我做的,但……”
  它迟疑了片刻,颇为忌惮地忌惮地压低了声音:“但确实是他们的手段。”
  “师尊出关第一天,他们就忍不住了。”
  裴夙轻嗤了一声,黑眸半眯。
  “少主,楚霜衣他毕竟也是仙盟中……”
  黑蛇话还没说完,一道锋利剑气紧擦蛇信而出,身后半人高的石桌被齐齐切掉了一角。
  黑蛇连忙俯下蛇头,告罪道:“少主,属下失言。”
  “我说过,别叫我少主。”
  黑蛇低低的应了一声,再不敢多言。
  裴夙连看也没看,不耐地摆摆手:“去吧。”
  月光依旧,窗下的蛇影却倏地不见了。
  一时间,寂静的茅屋内只剩下孩子平稳的呼吸声。
  借着月光,裴夙微微垂眸,修长指节在虚空中轻轻一拂,一盆肥硕的胖仙草凭空出现在窗前。
  头顶毛茸茸的球灯有规律地一抖一抖,竟然合上了那孩子的呼吸,似乎也正沉浸在梦中一般。
  裴夙静静地观望了片刻,转身来到床边。
  他将睡熟的孩子抱起放到里侧,和衣也躺了下去。
  孩子微微的鼾声此起彼伏地响在耳畔,不多时,裴夙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浓稠的黑暗汹涌而至,像河水般推搡拥挤着裴夙的躯体。
  他费劲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勉强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黑暗迅速转为明亮,泠泠的溪水声划过耳畔,裴夙像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被推搡着走向一座古朴的宅院。
  这具失控的身体快速地穿过回廊、前厅,不客气地推开内室的门。
  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正背对着他卧在床榻上,绸缎似的长发垂在身后。
  他听到自己轻佻地、恶意地叫了一声“师尊”。
  床榻下的地面也跟着变了,从平整宽阔变得狭窄逼仄,遍地都是锋利的尖刺。
  裴夙挣扎着,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听出他的声音,踩着一地尖刺,笑着向他走来。
  鲜红的血水流淌出来,染的地面滑腻不堪。
  那人眼前覆着一道白纱,他看不见,好像也没痛觉似的,仍然带着笑意向自己走来。
  裴夙奋力地撕扯着那股无形的力量,画面却陡然一转。
  忽明忽暗地波动间,画面终于停滞在一个暗淡的月色下。
  半空中,那道瘦削的人影踩着清霜似的长剑,习习夜风吹落了他眼前的白纱。
  突然间,从下面传来一声颤抖着的、孩子的尖叫声。
  下面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底部的群狼巨蟒正猛张着腥臭的血盆大口,仿佛正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