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二十八
  在这短短一周里作为一个高中生最深爱的是哪个时间段呢?我想那一定是周五的晚自习了吧。
  对于住校生来说,就连下午放学后照进走廊上的夕阳都洋溢着希望的光辉,即便一会儿便是班主任的晚自习,都显得无伤大雅。
  晚饭后回到寝室小歇一会儿,在等段天目抽完一根烟后看了看时间,便向着教学楼走去。
  此时此刻,教室里的同学都显得较为兴奋,人不仅比平时多,声音也比平时嘈杂。
  当然,除了我和段天目。
  上课铃响起后夏沫像曾经那样拿着作业邀请我坐到了一个周围相对空旷的位置,毕竟总不能让段天目坐到别处去吧。
  本以为对方是想要和我打好关系,以此来接近段天目,可话题却一点也没有提到段天目。
  “李浩浩你中考数学多少分啊?”在给夏沫讲解玩一道大题后她如此问道。还是那一如既往的0.9倍速的温婉语气。
  “一百四十多吧,具体我忘了!”太过于精确的说出分数或许会给人一种炫耀的感觉。
  “好高啊,那你为什么还在这个学校呢?”夏沫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好奇和倾佩。
  “我英语很差,才叁十多。”我无奈的笑了笑。
  夏沫捂住嘴,偷偷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班主任,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英语30多的人呢!”
  “其实我也没见过比我更差的,”我苦笑道,“或许是运气不好吧,以前有次考试,完形填空20道题只对了一道。”
  “不行,总感觉我有点憋不住。”夏沫一边说,一边拿起书遮住了嘴。
  “那你呢,英语多少?”赶忙转移了话题。
  只见夏沫平复了一下情绪,微笑着答到:“中考时好像是136。”
  也难怪她会如此惊讶,换作是我也无法理解数学考叁十多的人。
  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毕竟这个分数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啊!你这是不相信是吧。”她假装生气的说道。
  没想到平时看上去较为温婉的女生、升起气来竟有种莫名的可爱,一时间心跳有些加速。
  可不知为何但凡内心对其她异性感到丝毫悸动、脑海中便会莫名浮现出妹妹的脸。
  好似在告诫着自己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就决不能再对其她女性感到心动,又好似在痛斥着自己只是个喜欢上妹妹的罪人、从而再没资格喜欢她人。
  枷锁!
  这份禁忌之恋宛若沉重的枷锁一样拷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让我举步维艰。
  一边尽可能克制住内心的悲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道:“没有,只是觉得这个成绩对于我来说很厉害。”
  “那要我教教你吗?”夏沫依旧温柔的笑着,但语气却透露出一丝羞涩。
  “算了吧,我看到英语单词就头疼,一头疼我就想睡觉。”
  我无奈的耸耸肩。
  但对方却一改那温婉的语气,带着些许严肃的语气说道:“其实你可以去补补课的,总不能高考也这样吧。”
  “再说吧,要是有心的话倒也能自学。”说完,有些心累的趴在了课桌上。
  “也对,毕竟本来放假时间就少。”夏沫轻声符合道。
  忽然间貌似想到了什么,猛的坐起身,有些惊讶的问道:“补课是放假期间去补吗?”
  “当然啦,难不成请假去补啊!”夏沫无奈的笑了笑,但语气仍旧柔和。
  “说错了,我想说的是,补课是周末去补吗?”
  “一般来说都是周天下午,毕竟赶得到嘛!”
  “那周六晚上呢?”
  “到也有,不过都是离家近的。”
  “那一般多少钱一节课呢?”
  “基本都是四五十吧,也有私人家教一对一一两百的。”夏沫笑了笑,接着说道:“咋了,你心动啦!”
  “就只是问问。”我淡淡的回答。
  忽然,只见夏沫匆忙的拿起了书,食指指着上面的一道题向我靠了过来。
  于是我立刻将视线落在书上、假装认真的“讲解”了起来。
  不一会儿,班主任从身边走过,巡视了一圈后,又坐回了讲台。
  “明天会很热,大家注意一下,别中暑了。”班主任提醒道。
  待到假装认真听取了班主任的意见后,夏沫才保持着问问题的姿势小声说道:“你和段天目关系很好吗?”
  终于还是把话题转移到段天目身上了吗?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倒不是刻意说假话,至少这几周相处下来,我是如此感觉的
  “我不想背地里说别人坏话,但你最好还是他远一点。”夏沫凑到了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为什么?”脑海中顿时冒出了数种猜想—不良少年?花花公子?还是打架斗殴?
  然而,夏沫接下来说的话却更加直接:“段天目不是什么好人!”
  “理由呢?”立刻以一种冷淡的语气和冰冷的眼神看向了夏沫。
  “这算是他的隐私,我不方便透露,但你也别因此记恨我,我是就事论事。”夏沫一改往常那温婉的语气,转而有些严肃的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好听,那就当我没说过。”
  毕竟对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我好,总不能因此而讨厌对方吧。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会留意的,谢啦!”
  “不客气!”夏沫嫣然一笑,就好像是真的帮了我什么大忙。
  以此同时,内心的疑惑也住逐渐解开。
  原来夏沫并不是喜欢段天目,相反,而是想远离他。
  如此一来,之前两人种种异常的举动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同时也忍不住有些好奇,段天目的隐私是什么?
  要问问他吗?可既然都说是隐私,那就不应该过问了吧。反正大家都是学生,也不至于被他背刺到哪儿去。
  便没有将这些话当回事。
  .......
  本来周六是走着走着让人忍不住起舞的一天,可头顶的烈日却将青春的激情烧成了灰烬。宛若一种无声的压迫,于四面八方涌来将人包裹,让我无处可逃。
  路边种着的绿化树上就连叶子也无声的耷拉着,好似一个垂垂老矣之人。偶尔有风吹过,也带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就像一把无形的刷子,刺得人皮肤烧痛。
  热浪像甩不掉的流氓一样,一视同仁的骚扰着每一个想要回家的学生,我自然也不例外。
  本以为班主任只是小题大做,毕竟就算再热能热到哪儿去?
  一边频繁擦着额头上和脖子上的汗液,一边憔悴的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待到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公交车,看着不远处的村子总算松了口气。
  村口的位置一如既往空荡荡的。
  虽然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内心依然忍不住感到怔怔的疼痛和失落。
  所谓的成长,大致便是如此吧。
  习惯就好,总归会过去的。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就这样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家里走去。
  静静的看着锁上的房门,伸出手想要敲开,但却悬停在了半空中。
  并没有听到电视机打开的声音,是在做作业,还是说没在家呢?
  如若没在家的话,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悲伤呢?
  明明只是一周见这么一次,可却又不知该怎样面对妹妹。
  我想我已经不在是一个哥哥了,至少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一想到一会儿或许将要与对方面对面,心中不由得感到怔怔的悲哀。
  “咚咚咚!”伴随着深呼吸过后,还是敲响了房门。
  很快便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着门渐渐的打开,那张脸也逐渐得以窥探全貌。
  一时间心胀开始变得愈发急促,一股开心夹杂着伤痛的情绪包裹着我的全身。
  在对视了一眼后,妹妹便匆忙转过了身,向着卧室走去。
  看着对方那离去的背影,五指不由得有些颤抖,一时间竟有种想伸出手将其抓住的冲动。
  不知何时,我们之间的氛围从压抑逐渐变得冰冷。
  仿佛从昏暗得看不清脚下的洞窟,渐渐变成了四处都结满冰锥的凉亭。
  看着对方回到卧室,转过身渐渐关上门,那张脸也不自觉看向了我。
  忽然间好似受惊了一般,房门快速的关上,门与门槛剧烈的撞击后,顿时传来一声巨响。
  被讨厌了吗?可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主动疏远从而记恨我了吗?
  对不起,我也不想,但我只能这样做。
  正如我之前所想,想要斩断这份恋情,势必会连着我们之间十几年来的的兄妹羁绊也一起斩断。
  不自觉看向了自己卧室的房门,唯有那里,是我能够略微逃离现实的唯一途径。
  愣了愣神,便快速的走向自己的房间,步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好似偶然出现在街上的老鼠,在众人的驱赶中,慌忙的逃往下水道的入口。只不过驱赶我的并不是众人,而是伦理、是道德、是理智。
  拿出手机打开短视频APP,眼神溃散的看向屏幕,拇指好似机械操控一般重复着划着。
  一直切换视频所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我却听不清那具体是在说什么。就好像有无数的昆虫在耳边低语,由远及近直至钻入耳中。
  一边匆忙的放下手机,一边又快速的翻了个身,闭上眼试图入睡可却升不起一丝睡意。
  于是睁开眼看向了面前的墙壁,墙的那头便是妹妹的房间。
  闭上眼,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对方躺在床上的身影,可会在做什么呢?
  睡觉?看书?还是干些别的什么呢?
  伸出手,试图抚摸一下妹妹的头,可墙壁上那冰冷的触感却将我拉回现实。
  不由得有些想哭。若不是这禁忌之恋凭空出现,自己岂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明明身处穷苦人家已经够惨的了,却还要遭此一劫吗?
  所以上天并不公平,又或者根本并没有所谓的上天。
  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会有哪一件事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做到的,即便是自己想要成为亿万富翁也尚有一丝丝的可能。
  可唯独,这份恋情任凭自己如何努力、如何选择,也决不能将其视线的。
  并非人想靠自己的肉体,实现电视剧里的超能力那样,一点也不切实际。
  而更像是迷上了神经毒药,想将其吃下却又必须克制己身。吃下,不仅毁了自己,还会毁了妹妹的一生。不吃,便是理性和伦理与欲望和情感双方的厮杀。
  当理性和伦理被掐死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的精神和意志也会沦为欲望和情感的傀儡。
  就像是多巴胺和内啡肽二选一一样,即使人类很清楚双方的区别,却还是选择了多巴胺。
  我固然清楚该怎么做,但却架不住多巴胺的摧残,正如我那无法掌控的人生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句“哥哥吃饭了”的声音响起,内心才得到一丝慰籍。
  唯有这短暂的片刻,才仿佛着回到了那好似一场梦般的过去。又或许此刻的自己才是在做梦。
  不由得有些自嘲,梦与现实竟傻傻分不清。
  还是说,内心潜意识不敢去面对此刻的现实呢?从将其悸嘘于是在做梦呢?
  无可奈何的起身,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想象了一下妹妹坐在哪儿的场景。
  正准备穿鞋,可同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内心升起,要不要装作没听到,然后让对方在喊一次呢?
  于是坐起来的身体又再次躺了下去,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了房门的方向。
  “还不来吃吗?”
  “喊不听不是?”
  妈妈那怒火中烧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紧接着一道轻盈的脚步声便从门外响起,由远而近,直至停在了门口。
  “哥哥,吃饭了!”妹妹的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但我始终无动于衷。
  “哥哥起来吃饭啦!!”妹妹那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却与咚咚咚的敲门声夹杂在一起,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一边细细品味着这句话,一边起身穿鞋来到厨房。
  “你这孩子,现在就知道天天躲在房间里!门一关,也不知道在里面干啥!学习学习不见你用心,家务家务也不见你做,吃饭也要盈儿喊,你要当少爷不是...”
  脚才刚踏入厨房,便迎来了妈妈的训斥。
  看了看已经在吃着饭的叁人,最终视线落在了妹妹身上。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妹妹也平静的看向了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看盈儿干嘛,饭也是盈儿做的,碗也是盈儿洗的,越长大还越不懂事了是吧...”妈妈一边说,一边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妈妈别吵了,哥哥可能是学习太累了。”妹妹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学习累?天天躲在房间玩手机能累到哪儿去?再累还能有我跟你爸累?”
  家里的火药味愈发浓烈,如此下去,恐怕就连爸爸也会被牵扯进来。
  忽然间爸爸那带着些许抱怨的声音响起:“不是你妈说你,吃饭喊就赶紧来。”
  我想或许是害怕被妈妈的怒火牵连,所以爸爸赶忙选择战队。
  “没听见。”轻声回答道
  “光顾着玩手机当然没听见了,也不看看以前成绩是怎么下降的,现在还不知道努力.......”妈妈越说越起劲,甚至还翻起了旧账。
  无论是爸妈的训斥,还是家里的氛围,我都无心在意这一切,只是坐下后低着头自顾自的吃起了饭。
  唯独除了爸爸身旁坐着的那个娇小身影,忍不住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于是,放下了碗,看着妈妈认真的说道:“妈妈我想补课。”
  只见妈妈愣了一下,随后才有些惊讶的说:“学校老师让补的吗?”
  “没有,只是班里同学都在补。”
  我想对于妈妈来说,自然不想因为如此愚昧的原因而让自己的孩子落后于人。
  “多少钱一节课?你先问问你同学。”妈妈的语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怒火。
  “我问过了,20一节课,但是在周六晚上补,可能不回来了!”尽可能用着平静的语气说道。
  然而,妈妈却又忽然间升起了气来,带着些许愤怒说道:“难怪会提出去补课,周六不回来好到处去玩是吧?”
  同时,我能感觉到妹妹抬起头看向了我。但我无意在意这些。
  只是赶忙假装带着一丝委屈、对着妈妈说道:“不是的,又不光补一科,一节课又要一个半小时,所以才有课排到周六晚上的,不信你问问我们老师!”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毕竟妈妈都没有老师的电话。
  眼见着妈妈陷入了沉思,便趁热打铁:“我不会像初中那样贪玩了,以后绝对好好学习。”
  ...
  于是,就这样,基于此种理由,我逃离了这个家,准确来说是逃离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