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姜盈罗不说话。
  她并不觉得她和小师兄有多大错,那只雪狐,本就是给她做了护膝那两只的后代,自然也该属于她。何况两个小姑娘之间的争吵,最后却闹出了人命,雁家这对兄妹实在太狠毒了些。
  雁濯尘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到她的想法,逐渐起了杀意。
  他说:“像姜师妹,当时已修出命剑,在雪井中冻上一夜,最多也就得一场风寒。可是流筝不同,医修说她底子太虚,活不过十岁,你们这样做险些要了她的命。”
  准确地说,并不是险些。
  喵喵善嗅,雁濯尘跟着她找到流筝时,她已经只剩一口气了。雁濯尘用剑光将流筝保护起来,陈子章见状不好想跑,喵喵却暴怒现出原型,变成一只陆吾,叼着他跑出了太羲宫。
  陆吾掏出了陈子章的心肺,雁濯尘心系流筝,急忙赶回去,并不知道他后来竟被人救走。
  若非雁濯尘及时找到了能替换给流筝的太清剑骨,经此一劫,流筝必死无疑。
  “陈子章不该死吗?”雁濯尘目中森寒,“不仅他该死,你也该死。在太羲宫时,尚且有姜长老护着你,可是你若死在掣雷城,倒不会有什么麻烦。”
  话音落,一枚石子飞出,击中了姜盈罗的膝盖。
  雁濯尘虽然暂时失去灵力,但他的速度、力道、出击时间是在数百次的生死搏斗中练出来的,要杀一个姜盈罗,并非什么难事。
  姜盈罗腿上一疼,向悬崖下跌落,业火的罡风卷着她,竟然令她连召剑诀也念不出来。
  炎气太重,她根本御不了剑!
  高高窜起的烈焰灼伤了她的脸,姜盈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在她即将跌入业火之际,突然有一道柔软的剑气拢住她,将她从崖底救了上来。
  姜盈罗死里逃生,捂着被烧毁的脸,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雁濯尘的脸色很不好看,并未转身去看来人,他说:“流筝,你本该装作不知道,我自会将此事处置干净。”
  “不知情已经让我十分痛苦,却还要我装作不知情。”
  流筝停在他身后,紧紧盯着雁濯尘的背影,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真的对哥哥了解太少了。
  “哥哥,这样处置,真的会让你觉得干净吗?”
  第31章 起誓
  掣雷城很少下雨, 今日却是赶上了。
  流筝,雁濯尘, 姜盈罗三人回来时都淋成了落汤鸡,客栈老板殷切捧来热茶,流筝却谁也没理,匆匆上楼回房。
  雁濯尘从老板手中接过茶盘:“给我吧,不必上楼打搅。”
  他警告地看了姜盈罗一眼,吓得她捂着脸往老板身后躲。
  流筝回房后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尘烟,静坐在窗边听了会儿雨,才觉得心中缓过劲, 渐渐安静下来。
  雁濯尘轻轻敲门,他的轮廓映在洒金门笺上, 显出几分温和。
  “流筝, 我有话要同你说。”
  流筝走过去,望着他的影子,却迟迟没有开门。
  雁濯尘便站在门外温声道:“你生我的气, 总有你的道理, 但这件事我并非故意欺瞒,那时你太小, 伤得又重,我一时气极, 才会唆使喵喵……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对谁都有三分不忍,我没告诉你, 也是怕你徒增伤怀。”
  他的音调低而润,娓娓向她解释, 也不管她是在倾耳细听,还是在捂着耳朵赌气。
  爹娘忙碌,流筝是他教养着长大,他自幼就是这样哄她,每次都奏效。
  可是这一次……
  雁濯尘想起她方才看他的眼神,那样震惊且犹疑,好似在他心口上插了一刀。
  小姑娘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和底线,他没有信心能哄好她。
  默默站了一会儿,他低声道:“茶已经凉了,不能喝了……那你好好休息。”
  门笺上的影子渐渐浅,渐渐淡,流筝心中空了一瞬,推门寻出去,从身后抱住他,撞翻了他手里捧着的茶盘。
  闷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我不喝茶。”
  雁濯尘微微一顿,小心拢住她:“那你想要什么?”
  流筝说:“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这句话,从前是雁濯尘一遍又一遍地说给她听。
  那时她病得厉害,每日都在喝参汤、服参丸,要在药水中浸泡五六个时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时而冷如冰窟,时而烫如沸水,疼得狠了,也不愿意发脾气,只咬着雁濯尘的袖子呜呜哭。
  最难熬、最懦弱的时候,她想离家出走,找一处青山绿水的好地方悄悄死去。
  但她病恹恹没有力气,没离开多远就走不动了,在离太羲宫不远的一处树洞里蜷着,昏睡了一天一夜。
  那样隐蔽的地方,连妖怪都找不到,她不知道雁濯尘是怎样发现她的。只记得她清肃端方的哥哥形容狼狈,仿佛一夕之间大病了一场,踉踉跄跄奔向她时,竟被一截枯树枝绊倒,在脸上蹭出一片伤口。
  那是雁濯尘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没有训斥也没有教诲,只是不住地恳求她:
  “流筝,就当是为了哥哥,求你为了哥哥,再多熬一熬好不好?哥哥向你保证,不会太久,一定会治好你,会不惜一切代价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流筝,求你好好的,不要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