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遣出一片红莲花瓣去探看流筝院中的情形,见她又在练剑,轻嗤了一声。
  她不是自诩无剑也能纵江湖么,大清早这是又抽什么风?
  入了夜,季应玄尚未歇下,流筝果然又来将门拍得震天响,惊得蜷在屋顶上的野猫发出一声尖叫。
  “季公子,季公子……”
  季应玄甫一打开门,怀里就被塞了一个包裹。
  “这是夜行衣,换上咱们走。”
  季应玄惊讶地掂了掂那包裹:“你从哪里找来的夜行衣?”
  流筝道:“我知道向云郡哪里有私衣坊,下午偷偷去买的。”
  季应玄在心里感慨她这成仙般的精力,懒散地笑了笑:“雁姑娘对向云郡比止善山都熟,许是从前没少来吧。”
  流筝推着他往屏风后走:“哎呀你快去换衣服,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隔着一道素纱屏风,季应玄在里面换衣服,流筝往外面的八仙桌前一坐,终于有空闲喝口水。
  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她鬼使神差抬头,望见了投在屏纱上的人影。
  长发落肩,腰细肩宽腿直,没想到他平时瞧着斯文弱质,身材竟然这样……嗯,人不可貌相。
  似是感受到被人打量,季应玄隔着屏风转过头来,屏风上的影子长睫分明,鼻梁下的嘴角轻轻勾起。
  流筝吓得呛了口水,慌乱间打翻了手边的杯盏。
  “怎么了?”季应玄似笑非笑的声音透过了屏风。
  “没事没事,”流筝撇开眼,“刚才有只野猫跑进来,又跑出去了。”
  季应玄也不揭穿她,淡淡“嗯”了一声。
  他衣服换得也太慢了吧……流筝擦干桌子上的水,颇有些坐立不安。
  忽听季应玄说道:“听危楼不比华裾楼,此间住的都是功力精深的符修,雁姑娘要探查,为何要带上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流筝尚未被冲昏头脑,试探之意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想起止善山不悔峰上割下了机关豹脑袋的那一缕灵光,还有昨夜绊住苏啼兰杀招的力量,沉吟后说道:“嗯……我觉得季公子是有福之人,每次同你一起行动,总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
  没听到季应玄回答,她垂下了眼,小声问道:“你是不想与我一起去吗?”
  季应玄转出身来,身上已经换好了夜行衣,与宽袖氅衣相比,这套玄色利落的衣服衬得他身形颀长,眉眼也有锋锐之感。
  他在流筝微怔的目光中系好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
  “走吧。”
  ***
  听危楼原本只是一座七层高的塔楼,因得凡界皇室的器重,拨给他们大片的土地和金银,如今的听危楼已经是围绕双生台而建的成片建筑,有山水池榭,楼阁亭台。就连听危楼也重修到三十三层高,以对应天上的三十三重天宫。
  夜深人静,草间蛩鸣。
  流筝与季应玄脑门上各贴了一张云步符,蹑手蹑脚地穿过弟子们起居的精舍,来到双生台下。
  此时天上月相正值上弦月与上凸月之间,再有五六日的光景就将迎来十五的满月。
  薄亮的月光照在高高隆起、形如日晷的双生台上。
  双生台面上呈阴阳鱼的图案,南侧覆东海白玉,北侧覆西山黑玉,环台面以纯金浇筑经文,今日尚分辨不清,唯能辨认中间一句:“能夺天地之造化,乱日月之有无,是得矣,亦失矣。”
  流筝似懂非懂,绕着双生台走了一圈,小声疑惑道:“苏啼兰说双生台附近大有玄机,叫咱们晚上来找,该不会是骗咱们吧?”
  季应玄的目光凝在双生台上,当年他的剑骨就是经由此处换到了流筝身上。
  他问流筝:“你从前来找祝锦行时,没有来过此地吗?”
  流筝摇头:“双生台是听危楼重地,岂是想来就能来,若非咱俩身上贴着听危楼的阳猷符,只怕过不了结界。”
  说罢又叹了口气:“从前我都是偷偷跑出太羲宫,只能在向云郡城里转几圈,这听危楼内部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季应玄十分不能理解她这小女儿家的情态,祝锦行那样的人,也值得她这样费心思么,归根结底只能说她看人的眼光实在不行。
  他默然片刻,忽然向东南方侧首:“你听。”
  夜风自东南方吹来,风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缈茫歌声,断断续续,满是哀伤的意味。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流筝说:“那是听危楼的方向,怎么会有女子大半夜在楼上唱歌?”
  她转头去瞧季应玄,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双生台向听危楼方向的一棵百年榕树,也随着他一起去瞧。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月光淌在地面上,光亮如银镜,映着榕树的影子。
  流筝歪头将那树影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扯了扯季应玄的袖子。
  “季公子你瞧,地上的影子好像与树冠的形状对不上,你说这会不是一个月影阵法?”
  季应玄心中道了句聪敏,面上却是一副什么也不明白的模样:“月影阵法是什么?”
  第18章 祭剑
  月影阵法是听危楼的独门阵法,也是祝锦行教给流筝的。
  月有光,树有影,随着月亮移动,榕树真正的影子会与地面上阵法的暗影有片刻的重合,此时即是开启阵法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