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筝正想着该怎么解释,有人穿过客院,推开了正堂的门。
  来人是雁濯尘,他看到堂屋八仙桌旁一坐一立的两个人,缓缓蹙起了眉。
  他问雁流筝:“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给季公子送药,否则你们谁还管他死活。”
  雁流筝想起昨天在观世阁里,父亲对季应玄不近人情的为难,而雁濯尘冷漠旁观,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他明明答应过要为季公子说情,又骗她!
  这样想着,流筝便有些不高兴了:“你问我怎么在这儿,我还想问哥哥你来做什么,门也不敲,岂是待客之礼?”
  季应玄被她挡在身后,适时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显得很虚弱:“莫非少宫主又是来试我的么……可否等我养好伤再说?”
  “他敢。”流筝瞪了雁濯尘一眼。
  雁濯尘甫一进门,挨了流筝劈头盖脸一顿奚落,真是又无奈又好笑。他的目光轻飘飘刮过季应玄,落在雁流筝身上,显出温和宠溺的意味。
  “昨天的事是我食言,我同你赔礼道歉,行不行啊,好妹妹?”
  流筝低低哼了一声:“受伤的又不是我,你应该同他道歉。”
  “你说得对,我来客院,正是为了此事,”雁濯尘说,“不过看到了你,倒又想起另一件事,说出来能叫你高兴些。”
  流筝好奇地望着他。
  “祝锦行来了。”
  便见她眉毛轻轻扬起,瞬间展颐,眼中如繁星乍现,明灯盈盈。
  声音里也带着笑:“真的?他在哪里?”
  “方才同爹娘简单见过礼,如今已在迎仙院安置,他此次来是为了……”
  话音未落,流筝已转身往外跑去,浅紫色的云纱飘逸如晨雾,带起一阵悦人的降真花的香气。
  她走得那样急,只匆匆对季应玄道了一句:“好好休息!”
  季应玄望她出门去,提起八仙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续水,又挑了个杯子,问雁濯尘喝不喝。
  雁濯尘却连坐也不肯坐。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来是警告你,不要对流筝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流筝是太羲宫的明珠,须得仙门名派的公子才能与她比肩,伴她长久。而你只是一介俗庸的凡人,只配做她脚下的蝼蚁,若敢妄生僭越之心,我太羲宫的剑,可就不止伤在你眼下了。”
  季应玄捏着茶杯,咳了两声,似是受了惊。
  “何况流筝待你好,未必就是高看你一眼,她每回下山,都要捡些阿猫阿狗回来,这是她爱热闹,爱心软的缘故。”
  雁濯尘盯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她已心有所属,方才你也该看出来了,你若是个聪明人,我劝你早日离开太羲宫,毕竟凡人命如蜉蝣,容华瞬逝,何必浪费在不可能的人身上。”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恩威并施,换做旁人,早该放下执念,就此离去。
  可季应玄却只是咳,作出一副不胜虚弱的模样,仿佛遭了极大的误解和冤枉。
  咳了半天后,轻飘飘道出一句:“受教了。”
  雁濯尘冷冷丢下句“好自为之”后,也离开了客院。
  ***
  迎仙院是太羲宫最豪华的宫苑,雕梁画栋,山环水绕,毗邻观世阁与飞天镜瀑,有七十二童子与婢女可供差使,是太羲宫用来接待贵客的地方。
  祝锦行是符修门派之首听危楼的嫡长公子,当然算得上贵客。
  流筝找来时,正碰上一径彩衣婢女捧着盘盘珍馐往里走,见了流筝,停下行礼:“大小姐仙安。”
  “你们也安呀,快起来吧。”流筝神采飞扬地望了眼锦盘:“是送去给祝哥哥吧,他在哪儿?正好给我带个路。”
  流筝与她们一同来到后苑,此时已近傍晚,金灿灿的斜阳被怒放的桃花层层筛过,仿佛铺洒满地流金。
  烁烁辉光里,一紫衣男子负手站在花亭中,袖揽清风。
  “祝哥哥!”
  流筝清亮的声音随风扬起,花亭中的人闻声转头,流筝这才发现,除了祝锦行外,花亭中另有一女子,看见她走近,似笑似讽地瞥开了眼。
  姜盈罗,她为何会在这儿?
  这是太羲宫长老姜怀阔的女儿,与流筝一向不对付,她俩的恩怨从幼年抢一只雪狐说起,十几年间桩桩件件积羽沉舟,已成不共戴天之势。
  见了她,流筝脸上收起笑,走进花亭时,自以为冷漠地哼了一声。
  祝锦行同流筝解释道:“我在掣雷城遇见姜姑娘,她受了伤,又被夜罗刹们围攻,正好我要来拜会伯父伯母,便顺路将她捎回来了。”
  流筝闻言,转头去打量姜盈罗,见她妆容精丽,两靥带笑,哪里像是受伤的模样。
  懒得理她。
  流筝重又高兴起来,问祝锦行:“听说掣雷城是妖魔聚纵之地,祝哥哥到那里去做什么,追缉大妖吗?”
  祝锦行说:“不是,是去请见一位与红莲业火有关的人物。”
  “谁?”
  “西境莲主。”
  流筝蹙眉沉吟半晌:“我怎么没听说过西境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这位莲主近些年才渐有声名,他一出世就统御了掣雷城妖魔七部落,是如今西境的无冕之王,不过他神秘莫测,行事低调,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祝锦行自嘲地笑了笑:“莫说你没听说过,我在掣雷城待了一个月,搬出了听危楼的名头,却连他一面也未见着。此番我来太羲宫,正是想请濯尘兄与我一同前去,或许再加上太羲宫的面子,能见得这位莲主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