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谢相思倚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待到二人走了之后,她从窗户飞出,点着地面,几下飞上院内那棵枝繁叶茂的槐树上。
  之前为了保护裴缓,谢相思就住在裴缓所在的主屋对面,每隔两日和桑明他们轮班值夜。
  白日从皇宫回来之后,裴缓就让人把她的住处搬出王府主院,迁到相隔两个院落的别院中。
  他还说自己不舒服,任何人没有他的命令不许靠近。
  谢相思知道,裴缓这是在报复她在听雨台无意伤他的举动,想给她的保护工作增添难度。
  她也没反抗,身为解忧帮的人,这点儿小麻烦算什么。
  谢相思搬好之后就在附近飞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这棵槐树作为晚上监视主院的地点。她视力比常人要好,从这棵槐树上往下看,斜对着能看到主院的动静。
  谢相思捡了枝粗的枝丫窝着,身体不能怎么动时,她脑子就动得飞快。
  白日里碍于是皇宫重地,傅清明又摆明了是去见皇帝的,两人没能说几句话。只是在擦肩而过时,傅清明面不改色,悄声漏了一句:“晚上等我。”
  他这话说得含糊,两个人只在盖州城的久安镇有交集,谢相思连他住哪儿都不知道,又该上哪儿去找他。
  她一无所知,就只能等他来找自己了。
  巡夜的梆子敲了三下,已是子时三刻。
  主院的灯熄了许久,谢相思也听不到裴缓的心声,想来他已经睡熟了。
  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破空声,随之一道寒光钉在谢相思脚下的树杈上。她脚勾着树干,倒挂着取了那枚飞镖。
  被削成两半钉在树杈上的叶子打着旋儿飘在地上。
  这飞镖的力道,巧劲儿,谢相思没见过第二个。
  是傅清明。
  谢相思展开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城西长东街朱燕巷院,门口悬一月色灯笼,事出紧急,万望速来。
  谢相思翻身下树,落地无声,原路钻进屋中,将字条焚毁之后又跳出去。
  与此同时,王府主院中,本躺在榻上的裴缓一下坐起来。
  “来人!把谢相思给本王找来。”
  谢相思刚要翻墙出去,院门就被人破开,她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
  白照焦急地赶过来,和谢相思直直地打了个照面,他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谢护卫,你……怎、怎么站在这儿呢?”
  谢相思回答:“赏月。”
  白照长吐口气,仰着脖子看天,那一弯细细的月亮也看不出什么好看来。
  谢相思问:“可是王爷有事?”
  白照回过神来,“哦哦”两声:“王爷让我来叫谢护卫去一趟。”
  “王爷不是睡着了?”
  “这谢护卫都知道?”白照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谢护卫,人不在主院,心却在,王爷睡着没睡着谢护卫都能猜到。怪不得桑明说,谢护卫和王爷心有灵犀。”
  “过奖了。”
  若是别人说这番话,谢相思觉得他是阴阳怪气,顺带扯犊子。可白照说出来,就是坦诚至极,这一个多月间,府里这些护卫倒是真的拿她当自己人了。
  “我也不知道王爷有什么事,反正,很急,很急很急,急得我腿都差点儿跑断了。”
  白照提着快断的双腿又跟着大步流星的谢相思跑了回来,几乎是踏进主院门的同一时间,裴缓卧房的光复又亮起。
  裴缓仅着里衣躺在榻上,眼皮耷拉着,一副睡意蒙眬的样子。
  “王爷叫属下有何事?”
  听到动静,裴缓侧过身子,抬起脸,他的里衣料子是外朝进贡而来,盛夏暑热时穿着睡觉也凉爽不闷汗。因为此特性,裴缓的里衣比寻常的衣服更加顺滑垂坠,他一动,衣领处就往旁边一歪一滑,他随手扯回来,另一边的领子又滑开。
  暖融融的光,映在皎白的肌肤上,蒙上一层旖旎的颜色。
  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看得见,又似看不见。
  谢相思的眼神有些发直。
  裴缓仿佛还没睡醒,对她这本性直白的眼神毫不在意,眼皮抬起又垂下,声音透着倦怠:“本王方才做了个梦。”
  谢相思静静等着他下文。
  “梦里是一望无尽的山川,本王站在山巅俯瞰脚下的景色。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双手,将本王推了下去。随后本王惊醒了,本王找高人解了梦,高人说本王今夜有一劫难。
  “今日虽然不是你当值,可本王花钱雇你来保护,有危险你自然是要在的。”
  谢相思问:“敢问王爷,是哪位高人解的梦?”
  裴缓打了个哈欠:“本王自己。”
  谢相思嘴角一抽,沉默以对。
  裴缓:“是本王不够高吗?”
  谢相思顺从道:“王爷自然是高人。”
  整个王府裴缓身量和桑明差不多,并列第一,确实是“高人”。
  “那不就完了,谢护卫,好好值夜吧,本王继续睡了。”裴缓扯过锦被将头一蒙,重新歪了回去。
  丫鬟锦芽吹熄了灯,白照对谢相思拱手:“那就辛苦谢护卫了,我也回去睡啦!”
  谢相思的刀,差一点儿就要饮血出鞘。
  黑夜里,她盯着裴缓的背半天,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终是吐了口气,身形一跃,纵身上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