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掌心下背还在轻颤,害怕与绝望的情绪已经将少年包围。
  沈清越将他搂进怀里,感受到肩颈处的湿润,冰冷的目光看向郁兴:“你只有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男人的眼神太过骇人,如同在看一个死物,不够宽敞的巷口也围满了人。
  郁兴瑟缩了下,反应过来后像被蝎子尾扎住,情绪猛得激动起来:
  “我卖我老婆,天经地义的事!郁慈你就是个卖的!跟那个婊子一样!……”
  歇斯底里的谩骂涌出口,沈清越脸色彻底冷戾,一旁的人刚要上前,郁慈却慢慢从他怀里抬起头。
  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
  “郁兴,你说那些要债的人找到你会怎么做?”
  第37章
  “你欠了钱又还不起,他们应该会砍下你的手,或者腿吧?”
  少年敛着瓷白的脸蛋,瞳色幽黑,面无表情地盯着郁兴。
  干哑的嗓音骤然截断,郁兴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想到他被追债人赌得东躲西藏的日子,他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你想做什么?我是你亲爹,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乌黑的睫羽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少年一向温软的嗓音透出几分冷意。
  “为什么不能?你能这样对妈妈,我当然也能这样对你。”
  手心被指尖掐出深深浅浅的红痕,郁慈却仿佛没有察觉,不肯在此刻露出一分一毫的示弱。
  目光一落,沈清越眉峰拧起,不容拒绝地将少年手指一根根拨开,攥在掌心。他语气微沉:
  “阿慈,你想把他交给债主,这件事我帮你做。阿姨的线索我也会从他嘴里一点点撬出来,你回家等我好吗?”
  少年强撑的外壳被轻易破开,那颗痛到麻木的心脏再次被触动,又酸又涩。
  郁慈咬着唇瓣摇头,眼尾嫣红执拗地不让眼泪掉下来,“不、不要。”
  他一定要亲眼看着郁兴说出妈妈的下落。别人转述、告知的都不行。
  一个没有底线的赌徒,郁兴并没有他嘴上表现得那么硬气。
  收到消息的追债人还没赶来,沈清越的人只是稍加恐吓,他就已经先吐了个干干净净。
  “我是把许婉卖进了窑子,但是她的相好赶来把她赎走了,之后他们去哪儿了……我就不清楚了……”
  郁兴狼狈地跪在地上,抱着头抖个不停,混着眼泪含糊不清地哭道。
  ……妈妈没有死。
  几乎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泪珠就顺着脸颊晶莹地滚落。仿佛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细伶的手指攥着男人衣角,郁慈顶着通红的鼻尖哽咽道:“妈妈……没有死……”
  指腹一点点抹去眼角的湿润,沈清越垂下头,冷戾的眉目十分专注,生怕力道大了一点会擦破少年薄嫩的眼睑。
  “我们阿慈这么乖,妈妈怎么会舍得丢下阿慈呢?”
  粉白的脸蛋被泪水染得乱七八糟,郁慈努力点头,妈妈不会不要他。
  拦腰将少年抱起来,沈清越冷着脸大步往巷口走去。其他人则会意,将郁兴的呼叫声堵进嘴里。
  刚坐进车厢里,郁慈泪眼朦胧地一转头,便看见一张微微僵硬的脸。
  透过后视镜,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孟澄与少年对上目光。
  气氛莫名安静下来,孟澄手指碰到医疗险微凉的外壳,下意识冒出一句:
  “我带了消肿药,你——”要吗?
  最后几个字还未问出口,少年已经将脸偏过去埋进沈清越肩膀里了。
  孟澄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下鼻尖,他不是故意点破少年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男人肩膀宽阔,腮上的软肉被微微挤压,郁慈闭着眼不肯睁开,耳尖羞得通红。
  发烫的脸颊凹陷出一个小窝,沈清越收回按压的指腹,嗓音里藏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也许还需要一点润喉糖。”
  乌黑的发旋一动不动,郁慈颤了下眼睫。
  ……那明明是给小孩子吃的,他又不是小孩子。
  车厢里安静了一阵后,忽然冒出一句细弱的嗓音:“……要柚子味的。”
  嘴角的笑意加深,沈清越轻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除了柚子味的润喉糖,林管家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眼皮上涂了消肿的药膏,清凉凉的,郁慈裹着被子陷在柔软的大床里。沈清越蹲在床边,拨开他的碎发:
  “快睡吧,醒来后所有事情就都解决了。”
  那只掌要离开时,郁慈忽然伸手拉住男人,抿了抿唇,小声问:“你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没有。”沈清越温声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骗人,他明明都闻到了血腥味。
  少年慢慢松开手,沈清越转身出门。
  书房内,早已等候在此的孟澄熟练地打开医药箱,取出手套戴上,语气不太好的说:
  “来,让我看看沈大少的‘铁背’怎么样了。”
  浸有药水的棉花涂在伤口上的滋味绝对不好受,可沈清越只是垂着眸,没有表情的脸色显得很冷。
  ……郁兴最好能吐出些有用的东西,否则,他死得不会太体面。
  浴室门打开,一股热气氤氲而出,沈清越用帕子擦着湿发,刚往外走几步,脚步却蓦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