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林北又拿了一个碗,夹一些菜递给小男孩,小男孩低声说:“谢谢。”
  小女孩是朱砚唯,林北见她这么努力干饭,有些怀疑朱刚强骗了他,事实应该是朱砚唯不挑食,很好养活。
  林北一开始没有想起来小男孩是谁,朱砚唯叫他张衡安,林北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上辈子在镇上呆的时间也不短,镇上的人他全部认识,却没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某一天,林北脑袋里闪过三张脸,是砂锅坊老汉小女儿一家三口的脸,他想起来了,张衡安是顾美兰的儿子。
  朱砚唯、张衡安成了这里的常客,一到饭点,他俩准时出现。
  他俩不是熊孩子,吃完饭就离开,所以林北没有制止。
  这天,两个孩子准时报道,自觉地拿属于自己的碗,学叔叔们坐在砖头上吃饭。
  林北和大家交流细节,余光不小心瞥见朱刚强掐自己人中,能让朱刚强这么生气的只能是他的小棉袄,林北把视线移到小棉袄身上。
  “张衡安,你碗里的菜菜香,我尝尝。”朱砚唯得到小伙伴同意后,熟练使用筷子夹土豆丝,嗷呜一口,“唔~我就说你的好吃嘛。”
  朱砚唯又哄张衡安给她菜菜,朱刚强像飓风一样“嗖”一下过来,卷走了朱砚唯。
  林北:“……”
  我的碗筷。
  朱砚唯被他爸爸卷走,林北明显感觉到张衡安非常不安。
  “朱砚唯的爸爸接朱砚唯回家,如果你想回家,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林北说。
  张衡安放下碗筷,走过来,抓住林北的手指,林北送他回砂锅坊。
  “诶呀,这是谁回来了,原来是张衡安回来了呀。”顾美娟翘着舌头说张衡安,明明就是一个乡巴佬,居然敢叫这么好听的名字,妹妹就不怕压了小乡巴佬的福气。顾美娟在心里恶意想,也表现出来,见妹妹丈夫张盛捏紧拳头,她慌乱躲到老汉后面,“爹,你看他,他想打我。”
  “你给我滚。”老汉手指颤抖指着顾美娟。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呀,你指他,你指我干什么!”顾美娟尖叫。
  “我没糊涂,你小叔子输了钱,你回娘家偷钱,我抓到你偷钱的证据,你还赖你妹夫手脚不干净。”老汉合上眼睛,无力说。
  “我没有,你诬陷我。”顾美娟心虚,仓惶跑出去。
  林北把张衡安送进院子里,便离开。
  后来,两个小身影再也没有出现。
  朱刚强却是天天来报道,他想跟林玉章学习做饭,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他是老大,怎么能向人低头,姿态卑微和人学习做饭呢。
  朱刚强抱着手臂,眼睛特别凶站在路上,路人看他,他一个眼神甩过去,大家低头匆匆走过去,他收回视线,目光望向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的终点是林玉章的手,林玉章被他盯的浑身难受,做饭的水准一降再降,他向林北哭诉:“小北,我啥也没干,祸从天降啊!”
  林北拍了拍他的肩膀,朝朱刚强走去:“强哥,林玉章得罪你了?”
  “没有。”朱刚强脱口而出。
  林北:“……”
  那你这么凶盯着人家干嘛,还恨不得把人家戳出一个窟窿。
  其实他应该转身就走,毕竟他在偷师学艺,和“师父”的老板说话,他多少有点心虚。
  朱刚强却挪不动脚,因为“师父”正在炒土豆丝。女儿整天在他耳边念叨土豆丝,他打算偷师成功,立刻回家炒土豆丝给女儿吃。
  林北顺着朱刚强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林玉章炒菜,他狐疑地看着朱刚强,他不会偷师学艺吧。
  是了,朱刚强磨练十几年,做饭的手艺才达到厨子水准,现在的朱刚强还是一个差劲的厨子。
  土豆丝出锅,朱刚强心满意足回家。
  林北走向林玉章:“他在偷师。”
  林玉章:“……”
  林玉章得知朱刚强不是看他不顺眼,找机会修理他,朱刚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是那么扎人了,时间久了,他可以无视这道目光。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11月中旬。
  前往新疆摘棉花的农民回来了,他们坐在拖拉机上,头上包着头巾,高声谈论着什么。
  拖拉机经过余淮镇镇口,离镇口近的居民听到轰隆隆拖拉机声、笑声,他们出门,什么也没有看到,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同一天,林北安排好事情,到窑厂找顾军,给顾军五块钱,他开走拖拉机。
  路过稻花村村口,林北停车。
  一大一小忙的不亦乐乎,正在给和小孩手腕一样粗的小白杨穿衣服。
  大的穿上了碎花棉袄,小的也穿上了棉袄,下面穿了一条灯笼裤,林北目测小的里面一定穿了一条棉裤。
  余好好询问林聪:“可以了吗?”
  林聪点头,主动牵余好好,捣着小短腿跑向拖拉机:“爸爸。”
  林北把小家伙捞起来,搂进怀里,拍拍旁边的座位,余好好激动地坐到驾驶座上:“我可以摸车扶手吗?”
  “可以。”林北眼中全是暖意。
  余好好握住扶手,她不敢动,生怕拖拉机突然失控,开进村里横中直撞。
  村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一群人说话的声音,林北困惑道:“村里怎么这么热闹?”
  “到新疆摘棉花的人回来了,唯独大丫、二丫、三丫没有回来。”余好好为她仨开心,留在当地成家,总比回来一辈子不嫁人,服侍赵婶、周峰、周艳强。
  “随行干部给三姐妹开的介绍信,三姐妹也和男方领了证,是合法夫妻,赵婶知道这事,跑到大队部闹得,哭天嚎地说想女儿了,六叔不理她,她就找去新疆人的麻烦,叫他们还她女儿,其实赵婶说想女儿是假,惦记着三姐妹领的工资是真。”余好好声音有些闷。
  “三姐妹嫁的远好,赵婶想到三姐妹家走亲戚,都走不了。”林北打趣道。
  余好好趴在扶手上哈哈大笑。
  林聪伸头瞧一会儿,倒在林北怀里笑。
  “你知道妈妈笑啥吗?你就跟着笑。”林北捏捏他的手,发现小家伙长肉了,他不禁开心,亲了亲小家伙脸蛋。
  稚嫩的笑声戛然而止。
  林北疑惑看他,小家伙屁股朝外,打开爸爸的棉袄,先把脸蛋藏进去,再把小肚肚、小脚脚藏进去。
  林北点了点余好好,余好好看他这样,笑得更欢快。
  林北见时间不早了,把小家伙挖出来,交给余好好。
  余好好抱着小家伙下车:“黑鱼卖完了,娘说咱家的鸭子下个月就会下蛋,好了,你走吧。”
  “爸爸,再见。”林聪挥手。
  林北挥手,开车离开。他直接把拖拉机开到吴家村,找人询问吴大军家在哪里,他把拖拉机开到吴大军家。
  林老弟只说11月中旬收生姜,没具体说哪天,吴大军和吴春生、他叔商量先把生姜挖出来,堆到家里,他就坐在家里守着。
  “吴哥。”林北喊。
  听到林北的声音,吴大军松了一口气,脸上堆满笑容出来迎接林北:“林老弟,”见林北开拖拉机来的,他更开心,“生姜在家里呢,现在往车上搬吗?”
  “搬。”林北说。
  吴大军跑出去喊人,村会计和几个年轻汉子跟着吴大军过来。
  林北和吴大军称重量,村会计记账,年轻人把生姜搬到车上。
  林北拉一车生姜付一车钱,他打算也是这样卖给货船老板。
  临近过年,货船老板每跑一趟船,都要惊讶生姜的价格又涨了,他们十分眼热,但是整个县城的生姜几乎在客商手里,货船老板基本碰不到生姜。
  林北把生姜运到码头,码头立刻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过来围观,货船老板最积极,也最热切,货船老板出价收购生姜,客商也出了自己的价格。
  林北把生姜卖给其中一个货船老板,他回吴家村拉生姜,跟吴大军说生姜价格上涨,他这车生姜让吴大军五厘钱,吴大军喜出望外:“我下年种生姜,还卖给你。”
  林北又拉了六车生姜,每一车生姜比上一车生姜价格高,林北适当给吴大军让利。
  林北去还拖拉机,送顾军一包烟,他回到镇上,沉下心继续盖房子。
  11月底,林北宣布完工。
  房利财放了十二挂鞭炮,请所有人到饭店吃饭,还把尾款一次性付给林北。
  自从接到这个活,林北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就怕出现意外,直到他手中攥着尾款,心才踏实下来。
  “你付尾款付的太快了,我有点慌。”林北有心思和他开玩笑,就知道他的精神完全放松下来。
  “那是因为你值得让我加速付尾款。”房利财之所以这么说,不是他心大,而是林北带人装修澡堂,那两天都在下雨,他搬进去住,反复查看,确定了二楼屋顶没有漏雨,又去查看其他房间,其他房间也没有问题,再有就是就像林北9月份说的那样,二楼视野极好,趴在窗棂上眺望,满眼是灰瓦白墙,侧头看,一排商铺延伸到不知道哪里,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激起悦耳的声响,再往前眺望,雨帘遮住视野,看到的是若隐若现的码头,房利财惋惜现在不是春天,如果到了春天,细雨绵绵,观赏性那才叫好。
  林北仅仅一个眼神的变化,就让自己变得自信从容,他拱手说:“祝房老板生意红火。”
  “借你吉言,不过我还得搞装修,添置家具,有得忙咯。”房利财头疼地揉着额角。
  如果房利财嘴巴没有咧那么大,林北就信了他在头疼。
  因为吃饭吃到深夜,一行人留了一夜。
  次日,大家背着行李打算离开。
  朱刚强拎了一个后猪腿,把猪腿往林玉章怀里一塞,手插兜,吹着口哨离开。
  所有人看林玉章,林玉章傻傻地抱着猪腿,目光呆滞看林北。
  “他给你,你就收着。”林北。
  “哦。”林玉章。
  *
  一行人在村里招摇过市,最后全部走进林北家,林北给他们发工钱,他们藏好工钱,跑到路上瞎嗷嗷:“老子回来了。”
  他们的家人闻讯赶来,见孩子手脚健全站在他们面前,他们维持几秒慈祥,就立刻搜他们身。
  林北找出存折和户口本,揣着钱锁门离开,他到镇上存钱,拎半只羊回来。
  林北注意到烟囱冒烟,他到灶房,余好好抱着儿子坐在灶台底下,一个大手裹着小手拿火棍挑火,林北把半只羊放到案板上,打开存折,把存折递到余好好眼前。
  余好好捏住存折,往上提溜,存折落到她手里,背对着林北,躬着身体数一串数字是多少位数,数了一遍又一遍。林北要报钱数的时候,余好好“啪”一下合上存折,若无其事把存折踹进兜里,扣上扣子,抓一把稻草塞进灶膛里。
  林北:“……”
  你唇角是拉不直的,别挣扎了,开心就笑呗。
  余好好被林北盯的不自在,打算把林北支走:“你把半只羊分两半,一半拿到池塘那边给爹。”
  “他养的鱼不是卖了吗?他怎么还在池塘那边?”林北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