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过,燕绥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言央,他又不是偷窥狂,变态。
  变态?这个燕绥倒想过,谁爱个人像他似的,每个月偷偷摸摸地赶几千里路,只为看上那么几眼。
  连想吃块言央的点心都得费尽心机地哄着小朋友去帮忙买。
  无端感觉闷。
  近了。
  燕绥抬眼看向三楼那一处熟悉亮光,还没看实,一声“轰”的巨响,燕绥被震得条件反射似的后退几步,贴着路边一辆车才堪堪稳住。
  漫天浓烟裹着一团巨大火球腾空而起,亮光不见了。
  “央央。”燕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仿佛有回声。
  向火光处飞奔而去,燕绥脑中一片空白。
  言央住的楼瞬间被滚滚浓烟吞噬,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玻璃哗啦啦落地的声音。
  那扇上楼的门,燕绥曾幻想过无数遍走进去,此时紧紧关着,任燕绥想尽办法也打不开。
  爆炸点似乎在顶楼。
  停电了,对言央来说,这浓烟,这爆炸,这大火或许都不如黑暗来得可怕。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燕绥挤上三楼,没错,是挤,先不说这六层楼里到底住了多少人,逃命的时候谁还记得什么尊老爱幼团结友爱邻里互助的传统美德。
  言央家的门反锁着,燕绥拼命拍门,声嘶力竭万分焦急地喊着“央央,央央”。
  无人答应,燕绥来不及多想,跑到四楼言央家的正上方,果然门开着,燕绥冲进去,先把蒙住口鼻的衣服打湿,从早已没了玻璃的窗台爬出去,顺着管道翻进了言央家。
  言央缩在床角,抱着毯子捂住口鼻,他已经不抱希望。
  他发现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往楼下跑,他的腿动不了,他克服不了内心对黑暗的恐惧,慌张,害怕。
  黑暗大过一切,其他都是火上浇油。
  一旦放弃生的希望,言央任这些要命的情绪支配着自己,一边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一边想,如果命运注定要他带着恐惧在黑暗里死去,他希望火再烧热烈一点,浓烟再滚烫一点,让他化为灰烬。
  等风一吹,他便永远自由。
  他可以跟着风,去问问街尾最大的那棵梧桐树,“你认识燕绥吗?”
  他可以拜托风,把他带到燕绥身边,让他再摸摸他的脸,亲亲他高挺的鼻子,在他耳边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说,“燕绥,我好想你啊。”
  “燕绥。”央央轻轻地喊,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央央,央央。”
  言央笑起来,他听到燕绥在喊他,他知道,这是幻觉。
  他太想他了……他一个人想念了好久……
  有花的香味儿,有柔柔的风。
  言央缓缓睁开眼睛,一片雪白。
  这是哪儿?
  “醒啦。”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言央侧头看一眼,是护士,正在摆弄他的输液管。
  他在医院,他没死。
  “有哪里难受吗?”护士问。
  言央木木地摇头。
  “有事按铃。”护士说。
  言央想回个“好”,只觉喉咙一阵干涩,还疼,硬是没发出声来。
  “没事,你不用说话,知道就行。”护士说,笑笑的。
  言央也轻轻笑了一下。
  随着护士出去,病房里变得安静,言央才注意到,病房里就他一个人。
  侧头看向窗外,火红的木棉花在晨曦里开得热烈。
  拔掉手背的针头,言央起身出了医院。
  风里充斥着刺鼻的味道,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满是碎玻璃,砂石,支离破碎的各种东西,整栋楼黑乎乎,惨兮兮地立在那里,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屈者,狼狈又可怜。
  人群还未散尽,三三两两分散在周围,或惋惜,或感同身受,或目瞪口呆。
  “想不到电动车威力勒个大,整栋楼都烧老。”
  “是的,是的,再不敢把车子骑到屋里充电老。”
  “这哈惨老,听说王老汉两口子都没得老。”
  “他婆娘瘫了,走不动,他要顾他婆娘,不然哪里会这个惨哟。”
  “听说就死了他两个。”
  “年轻的早就跑出来老,他两个老的跑不动,又住到六楼的。”
  “六楼哪个屋里在充电,你们认得到不?”
  “晓不得。”
  “这哈把人害惨老。”
  “要不是消防的来得快,怕还严重些。”
  言央听着,大概明白了事故的原委。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在缙云最美丽的春天里,言央茫然地望着这残垣断壁。
  他又一次无家可归。
  “言央。”
  “言央。”
  有人在喊他。
  “言央。”
  又是一声,言央转头,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是戚画。
  “我有事跟你说。”戚画开口直截了当。
  言央站着没动,不明白戚画的意思,更不明白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花群呢。
  戚画打开副驾的车门,朝言央偏了偏头,“先上车。”
  言央坐了上去,车里没其他人,问:“花儿呢?”
  花群早跟他说过,他跟戚画在一起了,现在戚画大多时间在重庆,想想,他们在一起快两年了吧。
  “他还不知道,我一个人来的。”戚画说,“我专门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