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她与阿和怕不是要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可偏偏,相蕴和却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不,该上路的人是你。”
  “?”
  阿和,你在说什么傻话!咱们这群人里还有谁是楚王的对手?!
  姜七悦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相蕴和拿着弩箭的手微微抬起,手指微曲,指了指楚王方才折断弩/箭的手。
  楚王掀了下眼皮。
  “江东之主,名不虚传,连这种浑身上下都淬了毒的弩/箭都敢握。”
  相蕴和迎风笑着,声音很甜。
  楚王心头一跳。
  余光瞥到自己手指,指上已是一片乌黑——相蕴和射/出的弩/箭不止箭头有毒,箭身也有毒。
  姜七悦大喜,“楚王,你死定了!”
  死里逃生的欣喜让姜七悦生出无限勇气,奋力一搏,挣脱楚王的掣肘,而后手中陌刀狠狠斩下,趁机要楚王性命。
  楚王侧身一躲。
  “那又如何?”
  男人凉凉一笑,手中画戟弹开姜七悦的攻击,瞬间攻到相蕴和面前,“这点时间,足够让本王取你的性命。”
  这一次,无人能救她,无人能拖延时间。
  但她——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拯救。
  她自己便是一柄神兵利器,杀人不见血。
  第96章 第
  当楚王的画戟落下来, 相蕴和瞬间俯身,趴在马背上,躲过画戟的致命攻击。
  如果在寻常时间, 她断然不可能在楚王手下逃生, 但当毒药开始发挥作用,所向披靡的男人的动作便开始变得有些迟缓, 一击不中后,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调整,补刀一波把相蕴和带走,而是画戟持续下降, 直到戟尖落在地上,他才反应过来, 改劈为挑,再次攻向相蕴和。
  这次的挑砍冲着相蕴和的胸口而去, 哪怕她趴在马背上,也不可能再次躲过, 楚王几乎能够预想得到, 当自己的画戟挥至相蕴和身上, 身着盔甲的少女被他劈成两半的模样。
  那场景定然极为好看, 尚未完全绽放的花儿被他只手捏碎, 零落成泥, 散在风里,如同无数个死在战乱之中的冤魂, 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装点战争的残酷与人性的卑劣。
  但他并没有看到那一幕, 身材略显纤细的女将并非他想象中的手无缚鸡之力, 她的功夫与力拔山河的将军们相比的确不怎么样,但并不代表她在乱世中没有自保之力, 她双脚蹬开马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再次躲过他的画戟。
  她的骑术也很一般,摔在地上的模样有些狼狈,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堪堪站稳身体,身上与脸上满是血污,那双黑湛湛的眼睛却越发明亮,像是从乌云中探出来的月,又像是秋日里洒在地上的一抹霜。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
  明明没有姜贞的凌厉迫人,但那种温柔着的笃定却莫名与姜贞有些相似——她们骨子里都有着宁折不弯的坚毅。
  周围的战马在嘶鸣,她躲着战马的践踏,右手反握着匕首,隔开周围楚军的刀剑,左手拿着的□□往前一探,□□便挂在她胳膊上,而后抬起手,吹了声口哨。
  听到口哨声音的战马像是收到了召唤,双蹄腾空,踢翻周围的楚军,横冲直撞向她奔赴而来。
  战马越来越近,她抬起左手拉住垂落下来的马缰,翻身一跃,跳上马背。
  与骁勇善战的将军们相比,她上马的动作显然不够矫健,也不够潇洒,甚至在上马之后还颠了颠,险些被一旁的楚军用长矛戳下来,但在生死关头之际的她反应很快,侧身躲过楚军的长矛,左手扣上□□,弩/箭呼啸而过,楚军应声而倒。
  楚王眯了眯眼。
  ——功夫差,骑术差,唯一可取之处是反应快,足够敏捷,配合着手里的□□,的确能在绞肉场一样的战场活下来。
  但这又如何?
  他虽中了毒,也能在毒发身亡之前把她带走。
  他心中隐隐有着一种预感,他与姜贞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心中有宏图霸业,姜贞有家国天下,他们两个志趣相投,旗鼓相当,应是两人携手定天下。
  纵然未来时局动荡,清白的良心在朝野之上格格不入,他与姜贞从并肩作战到反目成仇甚至不死不休,那也不负人间慷慨,轰轰烈烈在凡尘俗世走一遭。
  而不像现在这样,他与姜贞连点头之交都不是。
  战场上惊鸿一瞥,到最后依旧陌路,像是强行分开的两条线,渐行渐远渐不知。
  相蕴和大抵便是在他与姜贞之间动手脚的人。
  为了让父母心无芥蒂在一起,所以将他这个外来者推出姜贞的世界?
  楚王凉凉挑眉。
  ——既如此,那便与他这个外来者一同去死吧。
  画戟再次落下,裹挟着厉风而来。
  这次的速度极快,相蕴和催马躲避。
  但她的速度还是不够快,被画戟的刀风扫过,甲胄上顷刻间多了一道极深的白色痕迹,几乎穿透她的甲衣深深撞进她肩头。
  钻心的痛感瞬间袭来。
  肩膀之下的胳膊因盔甲剧烈的撞击而轻颤不已,痛到近乎麻木。
  相蕴和剧烈喘/息。
  她的确不不是楚王的对手,哪怕楚王慎重剧毒,依旧能轻易取她性命。
  ——当然,这个世界上也很难找出与楚王正面相抗的人。
  雷叔遇楚王,一合便败,力气不足的七悦遇到了楚王,在他面前完全没有反制能力。
  她麾下武力值最高的将军尚且如此,武力值远不如将军们的她又怎会是楚王的对手?
  楚王骁勇至此,普天之下,唯有全程时期的席拓才能与楚王有一战之力。
  但彼时的席拓远在千里之外的极北之地,追击匈奴千余里,莫说能来帮她了,只怕斥卫都不一定能找到席拓的位置。
  她只能靠自己。
  相蕴和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因剧痛而略显急促的心绪。
  与这些天选将才相比,她在功夫上着实没什么天赋,但是没关系,谁说杀人一定要用刀?
  只要拖得足够久,便能拖到楚王毒发身亡,又或者让她再抢到一次机会,她一样能取楚王的性命。
  相蕴和反手握□□。
  “嗖——”
  弩机扣响,弩/箭破风而出。
  楚王眼皮微抬,画戟微勾,拨开弩/箭.
  但这支弩/箭只是相蕴和虚晃一枪,弩/箭射出,她便双腿一夹马腹,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想跑?”
  楚王冷笑。
  天真。
  如此稀松平庸的骑术,如何能在他的神驹之下逃脱?
  楚王立刻去追。
  “嗖!”
  又一支弩/箭冲他面门而来。
  这一支比刚才更快,也更让人防不胜防,他侧身躲避,箭尖擦着他的头盔飞了出去。
  楚王眸色微沉。
  不对,这绝对不是他该有的迟钝。
  以相蕴和稀烂的骑术与箭术,怎会让他险些躲不开她射/出的弩/箭?
  是毒药在发挥作用,他的反应已不复最初的敏捷,迟缓到让他竟有些躲不开相蕴和的弩/箭。
  楚王凤目轻眯。
  ——相蕴和在拖延时间。
  这位功夫不怎么样的小女郎脑子极为灵光,竟想用这种法子来拖到他毒发身亡。
  呵,愚蠢。
  她难道忘了,他的箭术亦独步天下?
  楚王胳膊微抬,松开画戟。
  画戟稳稳落在地上,深深嵌入因鲜血的灌溉而显得略有些松软的土壤。
  手指探到马臀,那里挂着他的雕弓与羽/箭,抬手拿了雕弓,单手反手上弦,随手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
  视线里的相蕴和已跑出很远。
  为数不多的亲卫们追随着她的身影,将她护在中央。
  无妨。
  几只蝼蚁罢了,送他们一起上路。
  “嗖——”
  箭去如流星。
  亲卫应声倒地。
  毒素在身体里蔓延,他的力气已大不如从前,可尽管如此,他射出的箭也将亲卫穿胸而过,而后血淋漓的箭头钉在另一个亲卫后背。
  “散开!快散开!”
  亲卫摔在地上,相蕴和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他的目标是我,你们不要跟着我。”
  亲卫道:“公主,我们不走。”
  “我们的使命是保护你的安全,怎能为了活命丢下你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