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长子 第749节
  根据人头向朝廷要钱啊。
  这背后有经济考量,所以大明宗藩人数才坐火箭一般的增长。
  所以实际上五世而除的难点,不在于降等,这是原来就有的,哪怕朱厚照要扩大规模,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真正的难在于取消兜底。
  而且既然取消了兜底的奉国中尉,就会带来第二个问题——你得允许人家自谋生路啊。
  张璁说的这第二点,自然也就是这一条。
  这话出来,臣子之间有些小声议论。
  朱厚照明白,他们是提靖难之役那档子事,但他并没有多在意,“关于允许宗室经商做官之事,朕这两日思来,或许会比诸位爱卿更加大胆。以奉国中尉为例,他一年两百石的俸禄,因为领着朝廷俸禄就不能经商、也不能做官,这样的规矩谁会遵守?他便偷偷摸摸的去做,或者以他的儿子的名义去做,朝廷要如何监管?就算监管到了又有何意义?一家子好不容易有个营生,朝廷再去破坏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朕的意思,有些禁令是该解除了。应将不准经商的范围缩小,只在亲王、郡王之间施行,这不是为了限制他们,而是为了防止他们利用身份经商。郡王之后,自镇国将军之下,他们的俸禄都不高,应当允许他们经商、考取京师高院、甚至到海陆军之中当差。若是能立下功劳的,朝廷也可以降下恩旨,让他升爵。如此有赏有罚,岂不更好?这是一。”
  接着朱厚照站起来,“还有第二点,便是降等袭爵的范围要扩大,以往一个亲王,是他的嫡子继承亲王,其余诸子继承郡王。这样不好,从这次改良后,变为他的嫡子降一等袭郡王爵,其余诸子降两等,继承镇国将军爵位。就从朕的孙子开始。”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样一来的话,
  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子,要不了几代可能就连一个有爵位的人都没了。
  古代人的生命,更容易有意外,有的人好好的一场风寒可能就去世了,所以这个爵位降起来是很快的。
  不像之前,比如朱元璋的那些个儿子,什么周王、辽王、楚王、代王到现在还有呢。
  “这也是朕有意要几个儿子出京办事的缘由,立了功自然是能封亲王,若是荒唐过度,甚至犯下大错,便是朕的儿子,那也只有一个郡王给他当!”
  这个力度就大了。
  张璁亦有些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陛下有此决心,乃是社稷之福。臣张璁遵旨,这次议政之后,便草拟圣旨,列明细则,并交皇上批后明发。”
  “恩。其他人可有什么异议?”
  这话问出,在场之人大多沉默。
  皇帝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所以大多都不敢强出头,不是说贪生怕死到这种地步,主要是为这件事不值得。
  都二十年下来了,天子定了的事更改不了这一点,再笨的人也该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朱厚照现在手中有张璁,他愿意干这种得罪人的事,所以自然不必客气,“还有一点,朕想啰嗦几句,此番改制以后,宗室之人入世做事,其中说不准还能有在战场上立下功劳的,总而言之,对于功劳大的,也不能框定了他的爵位,便是一定要降等袭爵。譬如说……朕的这些个儿子中,有一个是要继承大位的,剩下的人当中也会有不降等的亲王。”
  其实也就是清朝的铁帽子王。
  清朝对于宗室中人的管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成功的,既没有让这群人成为朝廷的负担,也没有哪个王爷能够威胁皇权,而且在一定程度上还将其中有才能得人用起来了。
  这的确很不容易。
  既然有此成例,朱厚照自然也就拿来主义了。
  王廷相赞说:“陛下如此做法,等级有序,赏罚分明,是为良策。”
  “不降等的亲王说起来实在拗口。”朱厚照略微想了想,“倒不如就叫一等亲王吧。降等袭爵的呢,则为二等亲王。只分两等。都记好了。”
  “是!”
  这件事虽大,但在大事频发的正德一朝,倒也还排不上号。
  朝堂上只是有些议论,可说要形成激烈的赞成派和反对派的对抗则完全没有。
  主要是因为这次被动了利益的宗室群体,经过上百年持续不断地打击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
  王府护卫没有。
  这二十年,便是一些王府庄田也没有了。
  至于这宗室身份,还不就是看皇帝对你态度如何?对你态度好,犯了错也给你硬捂过去,对你态度不好的,那一切免谈。
  说血缘关系,那朱厚照是最强的一个。
  而实际上,朱厚照就是对他们公事公办。
  这些年来,只要是闹出事,他就让大臣按照实情办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总不至于说出他这个皇帝的不是来,毕竟朝廷法度就这样规定的。
  然而这帮吃粮不做事的废物,如果没有身份带来的偏袒,哪个经得出‘公事公办’四个字?
  所以说倒霉的宗室这些年实在不少。
  现在他们没有力量,那自然就是任人随意揉捏。
  这第二个原因呢,就是传统礼教的那一派官员被赶走不少,现在是张璁在位,他用的这帮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实用。
  等到议政结束,
  大臣之间就开始相互之间谈论了。
  皇上既然下了这样的圣旨,那从此以后,一等亲王和二等亲王是一个天一个地,亲王和郡王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如此一来,这爵位可就金贵了。
  所以说,谁会是头一个亲王呢?
  第八百四十二章 回京
  正德二十年六月,皇次子载壦收到了从京师急递来的圣旨。
  原来他还安排了人手要将原四川巡抚姚玉林等人槛送京师,不过圣旨一到,一切就都免了。
  皇帝的圣旨很清楚:赐姚玉林死罪,其余胁从人等交由四川按察使衙门据实审定,事后具折陈奏,不得拖延。
  不仅如此,他推荐启用杨慎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巡抚四川的建议也被纳了。
  其实就是他报上去的奏疏内容,天子基本都采纳了。
  载壦其实有些奇怪,他们的父皇对待他们兄弟几个还是偏严厉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全数准了。
  难道是四川的情况本身已经全部掌握了吗?
  他是好奇,但在杨慎的眼里,皇帝就是全力支持自己的儿子。
  “二殿下?”杨慎看他在发呆,便问了一句。
  “姚玉林赐死。”载壦叹气一声,补充说,“京师也不必去了,刑部和大理寺都不会来插手这件事了。”
  “仅是基于二殿下所上的奏本,就这样处置?”
  “嗯。”
  这种处置办法,不像是对大臣的,倒像是对家奴。
  毕竟一个二品巡抚,你要人家的命,至少要把事情说明白。
  但现在不一样,圣旨来了,他们也只能做。
  杨慎觉得奇怪,便说了自己的猜想,“姚玉林顽固不化,拼死抵抗,皇上在圣旨中提及此人‘不知尊卑’的话,想来说的就是他当初面对二殿下拒捕之事。由此,也让皇上彻底恼了他。而不知尊卑之臣,自然就是有一个杀一个了。”
  这算是个理由。
  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服载壦,到底为什么不带到京师,就在这里直接杀了,载壦也想不明白,好在他可以北归了。到时候见了面问一下就明白了。
  “用修,姚玉林毕竟还是一方大员,我们还是去见他一见。”
  杨慎阻止,“那等地方就不劳二殿下了,还是交给下官吧?”
  “不,我要去看。”载壦坚持。
  那是一个月余前还风光无限、手握一省军政的封疆大吏,但现在却忽然锒铛入狱、甚至丢掉性命。
  他一定要看姚玉林这最后一程。
  一般而言,圣旨赐死,那就是要留个全尸,这比砍头好一点,比较方便做到这一点的,就是毒酒。
  这一点不难,找人准备一下。
  他们二人便带着一众随从去了大牢。
  夏季时,大牢里是少了寒冷的折磨,但是高温蒸出来的那种味道实在上头。载壦刚迈步走下一个台阶,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冲得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这种味道也不能说是臭,倒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放在缸里腌过,然后拿到密闭房间逐渐发酵而出的刺鼻酸臭。
  好在载壦还算有涵养,再难闻,既然说了要亲自来,那就不能临时退缩。
  “参见二殿下,杨中丞。”
  杨慎挥挥手,“前边儿带路。”
  “是!”
  大牢里的地面有些潮湿,而且崎岖不平,大概是房顶上会滴落下来一些不知名液体,经年累月也就是水滴石穿了。
  因为不见天日,这里暗得很,只有几扇不多的窗户溜进来些许光线,而牢房里的犯人大多状态奇差,有气无力,看到有人才用尽力气趴着过来扒在牢房的柱子上凄厉哭嚎:
  “二殿下饶命啊,罪臣知道错了!二殿下,罪臣求求你了!”
  “二殿下,罪臣糊涂,糊涂啊!”
  ……
  这种被关了一个多月的人,集体式的发出这种哀嚎,大牢的氛围简直有如地狱,听得载壦都有些浑身发毛。
  “都闭嘴!”看守监狱的狱卒大声呵斥,“别吵着二殿下!”
  杨慎也很少见到这种场景,他想着养尊处优的二皇子必然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载壦也只是吞咽一口唾沫,面色仍然照常,“姚玉林在哪儿?”
  狱卒换了张谄媚的脸,“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二殿下您小心着点脚下,这里啊,到处都是坑。”
  “嗯。”
  地牢算是蛮大的,载壦跟着绕了两个弯才算是走到了最深处。
  最深处的牢房连个窗户都没有,更没有可能把蜡烛浪费在这种地方,所以当火把举起来的时候,牢房中的人因为适应不了光线,还用胳膊当着眼睛。
  而火把还一直故意往他身前凑,仿佛就是为了照他似的。
  载壦是心肠软的那一种人,一看此刻的姚玉林是头发散乱,浑身衣物脏兮兮的,且嘴唇干瘪,眼窝深陷,这哪里还是人,像鬼一样的。
  “二殿下来了,姚玉林,你还不见礼?”
  “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