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阿姀舒坦地喝了几口热茶,心中却眷恋着在恪州时,云鲤总记挂她不爱喝茶,递上的白水。
  只是眼见小金氏脸色白了几分,这一点愁绪,也便随之消散了。
  “其三,陛下有意与游北修好,将宣城公主许配给游北做王子妃,将来王子继位,便是游北王妃。金美人此时此言,难道有意破坏我朝与游北修好,居心几何?”
  话音刚落,小金氏便有些腿软地抚了抚身后的心腹,踉跄了两步。
  这该敲打的,也敲打了,该吓唬的也吓唬了。不过她当真色厉内荏,一点城府都没有。阿姀觉得聊无趣味,也不想多留。
  于是人站起来,将将走至小金氏面前,略微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
  “瞧你,真是吓得不轻啊。”阿姀的语气轻而缓,像是施舍这点安慰一般,“早说与本宫道个歉,便原谅你了,何至于此呢。”
  人是个凉薄的人,话再温和也是凉薄的话。
  小金氏生出一身冷汗,许是被几个当斩吓得心魂皆失,垂头缩肩地。
  阿姀扬起个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次再敢冒犯,本宫斩了你,丢在金府门口示众。”
  小金氏的下颌被一把甩开,人又软绵绵没什么力气,顺着被甩的力道,身体一歪趴在了地上。
  再去看那始作俑者,宣城公主早已拂袖而去,好轻巧。
  今日一个没忍住,斗嘴乃是下下之策。
  长升殿乃是历代皇后才能居住的地方,新帝自登基一来不曾立后,这里便一直保持着先皇后陈住的样子。而新帝的妃嫔们则分居西宫内苑。
  新帝在给自己撑面子这一事上从不马虎,无论妃嫔位份高低,一应陈设精美,所居之所都命人翻修。是以宫中其实很少有比长升殿更陈旧的地方了。
  可小金氏哪里懂得。
  那敞阔的宫门日日锁着,从外面瞧着气势恢宏,便日日想住进去,想做皇后,想得独一份的恩宠。
  她不过是金峰的庶女,即便是想,金峰也绝无扶持她的可能。
  金峰能奉承至今,也是有些本事的。他再清楚不过,即便是那早早做了女冠的前王妃,也比自家庶女在陛下心中有分量得多。
  先帝能被女色迷住,新帝自然也能。但小金氏的容色又不胜前朝金婕妤,他的亲妹。所以有些打算便不能做。
  今日的事若是传进金峰耳中,少不了对她一顿训斥。
  小金氏一想到此,便忽然长了脑子似的,连忙吩咐人从库房挑了好些贵重的东西,一应送去了长升殿给阿姀赔罪。
  大箱小箱的东西,流水似的抬进了长升殿,阿姀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笑眯眯地收下了。
  迎恩拿了礼单,一个一个核对。
  “殿下,您看这些珠钗首饰,要拿去妆台,日常穿戴吗?”迎恩自小也是大户人家长大,虽然没机会佩戴这些珠花,但也算见识过家中嫡母姊妹穿戴,知道是时新的样式,便问了一句。
  阿姀挽着袖子蹲在箱子边,一件一件捡出来看,“不用,查验无误之后全封进库房。”一边说,一边按照市价,将这些首饰挨个在心中换成价钱,愉快得很。
  这些东西都是小金氏拿钱命人出宫置办的,阿姀已经打听过,尚服局的人说金美人一概瞧不上宫中服饰的样式。除了陛下亲赐,一概都是换了钱自己去买。
  难怪这些东西上都无印迹,迎恩心道。
  没有宫中印迹的东西,最好换成钱了。阿姀一向不在这些装饰上留心,自然也不心疼。
  有那么几件事,等到年后便可以开始着手查实了。雇人打探消息,一概都要用钱,先攒点总是没错的。
  “对了。”阿姀忽然问道,“你说前些日子去尚服局,她们正忙着赶制新的朝服?”
  既非整数生辰,又非加封忠良,不年不节地做什么新的朝服呢。
  自从进宫之后,消息闭塞了许多,阿姀也算初来乍到,尚未笼络得出人脉来,所以除了外面人带来的,剩下的事她一概不知。
  “是。”迎恩回头,详细说道,“是尚服局的司衣说,新岁将至,今年的年宴正逢恪州大捷,陛下要大办,宴请了四方诸侯与朝中大臣,在海平阁设宴呢。”
  阿姀一怔。
  “对了,司衣还说,等殿下得了空,便带人来量体裁衣,也要为殿下准备一套新服制的。”迎恩说着,却见阿姀没听到一般,“殿下?”
  从“恪州大捷”之后,剩下的字阿姀便如堵塞双耳一般听不进去了。
  她被擒回到都城,忽归已说游北退兵,既是完全没有打得起来,又如何称得上是大捷?
  衡沚向来驻守北地,新帝忽然召他入都,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姀完全沉浸入自己的识海之中,本就乱成一团麻的各种问题,也忽然被此事牵扯起来,更缠住了她的清明。
  “殿下?”迎恩见她愁眉紧锁,一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轻声唤着。
  难道是已擅自与游北议和,为了显示诚意,沈琢便要收回兵权了吗。
  这念头也并非无本之木。
  新帝打压各方的手段一直有,但原州一直老实地臣服,而蜀中本就势头大,新帝只是侥幸捡了皇位登基,又无根基,自然拿捏不得。
  余下的,也只有恪州是必争之地,屯兵数十万,又是新主,才好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