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头重生为我师妹 第37节
  青泷捏捏卷卷的耳朵,点了点头。
  “二十四节气,与这二十八星宿相伴而生。”
  在谢知棠的讲解下,无垠的星空如同一只巨大的表盘落在青泷的眼睛。永恒不动的北极星为表芯,北斗七星为指针,二十八星宿为刻度。
  “观斗柄指向,参照星宿坐标,知时序变换,用以指导农事。”
  事实上,早在远古,先民就已经开始探索星象用于预报天气。可惜,由于缺乏系统的总结和记录,关于星象与农事更多的经验散落在时光长河中,无从找寻。
  日月星辰与历法气象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而博大精深,农家沅圣一直有心将其整理成册,必然可得更为精准的农业活动指导。
  但星辰观测常需以百年为基本时间维度。人短短一生,如何与无际宇宙,辽阔大地相比?注定能窥探的秘密少之又少。
  实乃他心中憾事一桩。
  “星辰旋转天穹,田野蔓延大地。”谢知棠最后说道,“天行有常,周而复始。百姓应天顺时,耕作有节。这是天与人的默契与约定,故有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生生不息。”
  青泷恍然大悟。
  这才是它们想告诉世人的话。是它们想告诉土地,庄稼的话。不需要钦天监用精密的方盒呈上,不需要高深莫测权衡多方利益后的解说,它们就这样大方而安静地悬在头顶,让千千万万黎民听得懂它们的话。
  “真好。”她轻声说。
  风从背后抱住少年少女,被照得如雪明亮的树叶朝着各个方向尽情起舞。
  他们就这样长久地静静地坐着,望着星空。
  真好。谢知棠想。
  “对了……我还没有问师妹叫什么名字?”
  “师兄,我叫……青泷。”
  “好名字。”谢知棠确认了是哪两个字之后,说道,“泷乃雨水,雨润天下青。”
  青泷,青泷。
  睡觉的时候,这个名字总是反复出现在谢知棠的脑海,包括那双眼睛。他终于确认自己睡不着,便起来点了灯,在纸上写下那两个字。
  还剩最后一笔画的时候,谢知棠却愣了神。浓重的墨汁从笔尖“啪”地一声滴下,将烛火惊得摇曳不定。
  即使他能用纸笔记下她的名字。
  可是他要如何留住这种心情?
  ——
  墨汁在纸上缓缓流淌,勾勒出画中女子沉默的站姿。
  在王修绘作的数以万计的画卷中,青泷总是站得笔直。他还记得,初见时人群如潮水散去,她站在尽头。后来,他见过她站在东宫庭院,无论日月轮换,守着太子殿下;他见过千军万马之前,猎猎狂风掀起她衣袂的一角,而她如竹,不曾有一丝弯折。
  书桌前,王修画毕,放下毛笔。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着地上孤孤单单的影子。
  哀伤几乎要从男子的眉目中溢出,他用手描着画中女子的轮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青泷脸上的面具是否也如此冰冷?
  他不知道。
  青泷还活着的时候,他从未问出口。
  他唯一敢做的,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站得离她近一点。让自己的影子和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透过影子,他张开手,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
  从一个青楼女子所生的野种,到如今最尊贵的相府继承人,在许多人眼中,王修似乎一夜间拥有了一切,权势、地位、金钱。
  没有人知道,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片影子。
  王修闭上眼,任墨水染在他向来素净的指尖。他轻声念道:“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他不像秦曜,他早就明白诛杀阵断魂灭魄。
  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没有她的人间寥寥无味,又何必对一把剑念念执着。
  但为了秦曜,明日他要去春日祭典,要去见预言中问情剑的新主人,农家谢知棠。
  ……
  窗外传来女声,打断了王修的思绪。
  “王大人还未睡下?明日成败全仰仗于您,还请大人早点休息。”
  王修收起画卷,淡淡道:“不劳圣女挂念。”
  周祉君有些意外。
  王修向来温文儒雅,无论对待鸿儒或是白丁,皆是彬彬有礼。倒是极少见他这般肃冷的语气。
  今日也并非是青泷的忌日,难不成是因了那把问情剑,又勾出他许多愁绪来?
  星月闪耀,阴阳家圣女的裙衫上无数的白色莲花若隐若现,美得清纯神秘。周祉君不再去想,她动了动手指,用飞玉笺向秦曜传送消息:
  “一切准备就绪。请殿下静候佳音。”
  除了太子殿下,圣女的思绪不会为其他任何人停留。周祉君望向天空,苍龙七宿的角宿明亮,她身上的白色莲花随之愈加热烈地舒展,似涟漪般飞快地起起落落。
  是该加快些了。
  尽快除掉上官泷,确保问情剑万无一失。
  如此,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她自己,都才能心无旁骛地完成湘妃娘娘的命令,也是他们此行圣贤院的最终目的——寻找苍龙卷轴。
  御魂丹已经丢了,这一次绝不能再失手。
  作者有话说:
  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注意: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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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星河流转, 圣贤院中,乐家堂如一座宝塔高耸入月,塔尖不停旋转, 千百种乐器演奏出的美妙音乐倾泻而出,如薄雾般笼罩着整个圣贤院。
  琴阁之中, 一曲合奏毕。秦怀璋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小厮长青忙端来一杯茶水。
  泡得是加急从浙江送来的新鲜茶, 大殿下一定非常喜欢。
  乐家教习穆言也放下箫, 稍作休息。他扫视阁内,见桌上放着一排高低不一的十二律管,管中放置有葭莩之灰, 极轻极细,管口用罗纱虚虚的盖住。
  “葭吹六管动飞灰, 便觉春从地底回。”穆言走上前,细细端详,“曾听闻为知晓月份,有能工巧匠制作出候气律管, 将十二音律与一年中的十二个月对应起来。月份至, 地气动,使得对应律管中的葭灰飞散,罗纱浮动。”
  秦怀璋点点头, 柔声道:“孟春之月,律中太簇;仲春之月,律中夹钟……便知乐乃天地之和气。”
  “如今二月已至,夹钟律管之中葭灰却飞而不散, 看来地气虚弱, ”穆言忽然扭头, 望向秦怀璋,慢慢说道:“古语有云,地气虚,天气过盛,则民不可聊生。”
  秦怀璋握着水杯的手微微用力。
  君主为天,百姓为地。天地和谐,国家强盛有序,百姓安居乐业。若二者失调,天过盛,民怨苦;地过剩,朝政动乱。
  他不知穆言为何会说起这些。
  他很小时就被送到圣贤院,对朝政之事避而远之。虽然也常听到议论,谈及当今晟国君主苛政,赋税徭役繁重,大兴土木且对文字控制愈演愈烈。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秦怀璋仰头将水喝下。
  穆先生为人向来温实,同自己一样,只痴情乐器不问世事。也许他只是在谈时节天气之变。
  于是秦怀璋站起身来,由着长青为他拢了拢大氅。他走到窗前,顺着时节之词继续说下去,却巧妙地转化了话题。
  秦怀璋道:“常言说,地效以响,而天效以景。穆先生观二月星辰如何?”
  “殿下实在为难穆某了,”穆言笑了笑,满头白发根根分明闪着银光。
  他诚心说道,“世人皆知,观星乃阴阳家的强项。当今阴阳家又以湘妃脱颖而出,听闻殿下幼时曾受湘妃教导,穆某如何敢班门弄斧?”
  “哼,要不是湘妃娘娘,我们殿下怎会离开皇宫,到圣贤院来?”长青在一旁撇撇嘴嘟囔道。
  “长青。”秦怀璋拧了拧眉。他出生不久,母妃就病逝了。他被寄养在湘妃娘娘膝下。
  湘妃是他见过最端庄最美丽的女人,她的眼睛就像星月般耀眼而遥不可及,她的话语永远神秘高深莫测,充满了无穷的魅力。除了父上,她似乎从未在意过任何人。
  直到她的孩子出生,也就是他的三皇弟秦曜,是第二个能让湘妃那双疏离清冷的眼眸中流露出温情的人。
  不久之后,宫中立长还是立贤的流言四起,同时,秦怀璋的咳喘病愈加严重。湘妃夜观星象,预言秦怀璋的天赋在乐家,且提到乐药同源,五音可疗疾。
  就这样,秦怀璋被送到圣贤院乐家养病,一待就是二十年。
  一缕长发拂过下巴,秦怀璋思绪回笼,看着被透明窗户隔开的外面的夜空,说道:“苍龙七宿龙抬头,看来是惊蛰将至,万物复苏。农民春种,欣欣向荣,岂有不可聊生之理?”
  他的房间总是要闭紧窗户,唯恐冷风吹灌进来伤了身子。这些窗户越做越精致,剔透澄莹,全然看不出,就像真的不存在了一般。
  这是最近新换的窗,大殿下一定非常喜欢,长青心想,他喜滋滋地望去。大殿下身材颀长,挺拔如松,高贵的发冠莹白,散逸着君子之风,全然看不出病体。
  然而就在下一秒,挺秀的身躯微微一颤。
  “殿下可曾听过苍龙卷轴?”穆言似随意问道,“传闻阴阳家正是得此卷轴,而从圣贤百家中流一跃成为佼佼者。”
  “……未知。”
  ———
  被无数人仰望的神秘浩瀚的星辰终于落下,带着诸多正等待着被发现的秘密。
  ——有人将其与天,与君王相连;有人却认为其与地,与民有关。
  无论如何,太阳初升,光芒洒向人间。惊蛰日终至。
  润禾镇迎来了大日子。
  御魂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等今天过了,终于就能和小丫头回圣贤院了。圣贤院那帮老头还真是会选,选了岱屿岛上元炁最盛之处。
  叽叽的鸟鸣声清脆动听,卷卷好奇地伸爪去碰那白鹳,幼鸟伤势好得很快,机灵地从食铁兽的爪缝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