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那您尝尝?”静嘉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羞怯看皇帝一眼,泼着胆子道,“我亲自接的无根雪水,茶水自带一股子甘甜呢。”
  皇帝捏着她后脖颈儿摩挲,语气瞬间低沉不少:“你尝过了?”
  蓦地凑近的距离,叫静嘉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伴随着龙涎香丝丝入鼻,她眸中雾蒙蒙的水光波动更甚,见皇帝似笑非笑盯着她的唇,赶忙低头:“您没喝,我哪儿敢先喝呀,都是看书里写的。”
  听见静嘉不自觉软下来还带着几分怯意的声儿,皇帝从心窝子里生出一股子痒意,他哼笑出声:“还好意思说自己实在,再没见过比你更巧言令色的。”
  “那您尝尝不就知道了。”静嘉借机起来身,将茶盏端到他眼前。
  皇帝从善如流接过茶盏,淡然喝了一口,随手放下没吭声,继续打量着西配殿跟上次不同的地方,如今看完,可得说是要看看到底还有哪儿跟上次一样。
  除了格局还是那格局,就连墙面儿都崭新不少,这定是拿湿油纸擦过了,也不知是纳喇淮骏对广储司叮嘱太仔细,还是静嘉确实有手段。
  静嘉也感觉出点子不对劲,她对男女之情并无什么体会,可也知道占有欲是什么滋味儿,她的东西若是被别人动过,她也不会再要,对皇帝来说,她如今可不就是个玩意儿吗?
  “您觉得如何?”静嘉打断皇帝的打量,依然抿着笑轻声问,“若是您喜欢,下次下雪,我还……啊……”
  话没说完,她被皇帝又一次揽入怀中,只惊神功夫就叫咬住了唇瓣,清甜的气息携着股子不容拒绝的霸道闯入口中,她赶忙闭上眼,手不自觉拽紧了皇帝的衣襟。
  叫人面红耳赤的渍渍交缠声儿过后,静嘉低低喘-息着靠在皇帝身前,两颊不用刻意便是红霞模样,只能努力将气儿给喘匀了。
  “你也尝了,如何?”皇帝带着笑意问道,问得静嘉面上滚烫,心里止不住骂他。
  还是九五之尊呢,怎得如此不要脸面,什么孟浪的话都能问出口,这也太……没个皇帝样子了。
  “您这会子可要歇了?”她咬着内唇,不好意思回答,只扭脸儿问道。
  既然他这么孟浪,那还是干脆些见真章好了,省得他总叫人面红耳赤的,也不差赶紧把正事儿做了,她好快些睡觉,心累。
  皇帝挑眉:“你着急歇着?”
  静嘉木着脸轻巧推他一把起身:“老祖宗见天儿叮嘱叫您保重龙体呢,合该早些歇着才是,奴才先去洗漱再过来伺候您。”
  说罢也不等皇帝回答,静嘉说不上是不好意思还是羞恼,快步往净室后头走。她这样子叫皇帝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得外头孙起行和杜若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惊讶。
  别说杜若了,就是孙起行都没怎么见过万岁爷这个笑法儿,啧啧……这安贵人还真是有手段。
  杜若倒是没想那么些,她只觉得好像万岁爷也没那么吓人嘛!不待她多想,听见主子喊,她赶忙进去伺候。
  因为西配殿地方小,也只有一个净室,所以皇帝是在乾清宫洗漱过才过来的。等静嘉洗漱完,皇帝已经叫孙起行伺候着躺下了,听见她出来的动静,闭目歇神儿的皇帝立时睁开眼,饶有兴致看过去。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走宫,一是为了应付太后叫她多动动心神,二是瞧瞧这里到底改变了多少,最重要的是,若静嘉去乾清宫伺候,必定不能卸掉面上妆容,明明美玉无瑕,他才不想对着她寡淡的面色。
  这会子孙起行在外头守着,就是天塌下来也没人敢往里闯,静嘉也不用担心来去叫人察觉,自然是没做任何修饰的。
  甚至她想了会子,干脆叫杜若替她涂完面脂后,将已经长了许多的头帘儿侧分梳进头顶发髻里去,用胭脂轻微点出眉心颜色。
  所以正和帝一睁眼就叫自己看到的绝丽容色给惊艳住了,原来比美玉无瑕更美的是美玉有瑕。
  秀气娥眉弯若黛山,其下潋滟在烛光摇曳中的眼波,却带着沉静坚定扫去了那本该有的淡淡愁意,小巧琼鼻更是如雪似玉,带着叫人难以言说的精巧,衬得丰润樱唇都好似桃花盛开般娇美。
  可皇帝也是见惯了美色的,他并不为静嘉这份正经的美心动,最叫绝的是在跟剥了壳儿的荔枝般白嫩肌肤映衬下,眉心那点了胭脂的雍容牡丹印记,叫她整个人说妩媚却又端庄,说端庄却又妖娆,而说妖娆又自有股子大气,矛盾缠绕的美叫烛光晃呀晃,便成了无言的魅惑,随着她慢慢靠近愈发点燃皇帝心里那点子灼热,从心窝子四散逃开,成了仿若急促鼓点似的悸动。
  皇帝不过也就是晃神了一瞬,回过神见静嘉从他脚边的被子里往上爬,他阖上深邃的眸子深吸了口气,压下燎原的灼热,等着她如别的宫妃一样凑过来。
  结果窸窸窣窣着的小东西将他火儿拱得更旺盛之后,竟然就没了动静,皇帝忍不住蹙眉,几个呼吸过去,仍然是沉默。
  可别告诉他爬个炕的功夫就睡着了!皇帝忍着翻过身去的冲动,心里多了股子说不出的气恼。
  哦,前头又是羞怯又是勾搭的,还用那锦绣芙蓉般的颜色晃得人眼晕,这会子又开始矜持了?这分明是欲擒故纵!
  他可没教这个!皇帝莫名越想越恼,他还从未主动讨好过女子,哪怕是他自个儿挑出来的也不成!
  女人可以宠,但不能纵着,不然早晚会纵得四六不知,总要叫她知道些好歹。
  如此想着,静嘉不动,皇帝仰面规矩睡在里侧,也不肯动,一时间暖融融的寝殿内多了股子叫人尴尬的冷凝。
  孙起行伸长耳朵一听没动静,再听没动静,他忍不住跺脚,这怎么个意思?
  万岁爷这又是走宫,又是大笑的,怎么进去又没声儿了?见鬼也不是这个见法儿,真是愁死个奴才了。
  第37章初露峥嵘(二合一……
  静嘉姿势标准躺在条山炕外侧, 也不是没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却还是咬着内唇安静等着。
  刘佳嬷嬷教导她如何侍寝时,每回都慎而重之提醒她, 若是皇上不主动, 身为妃嫔切不可妖媚惑主,总要看万岁爷是否有意才可。
  这算是刘佳嬷嬷的丁点私心, 即便知道太后不介意静嘉得宠些,她心疼容妃, 看不得替容妃找的奴才沾太多皇恩。
  静嘉其他地儿再聪明, 毕竟对男女情-事完全不懂, 更重要的还是那个理儿, 她可以对自己下狠手,为了前路通畅再受一次罪或者许多次罪她都能忍着, 只为了邀宠主动找罪受,她觉得没必要。
  皇帝到底憋不住那口气,再说身为皇帝他也不该受这个气, 他翻个身狠狠箍住静嘉的细腰,咬着她耳尖, 声儿颇有些咬牙切齿:“没人教过你如何侍寝?”
  “奴才有记忆的……这还是头一回呀, 伺候的不好, 求万岁爷恕罪。”静嘉缩了缩脖子, 柔柔靠在他身上轻声提醒。
  皇帝噎了一下, 伺候的不好?那你倒是伺候了再说啊!
  他跟着想起在九洲清晏前正房时, 二人清醒过后, 静嘉跪在那儿,跟鬼一样苍白的脸色。这会子二人紧靠在一起,他也感觉出怀中略单薄的身子有些不自在的僵硬了。
  皇帝低下头眯着眼打量, 静嘉似是在紧张,这发现叫正和帝憋在胸腔的灼热蓦地散了不少,温软后心窝子都化成了水:“你怕朕?”
  静嘉提着心肠努力放松,只并不是很见效用,她也不知自己竟会这么抵触。
  脑子里转着不能得罪皇上,她仰头将脸颊贴近皇帝的下巴轻蹭:“在九洲清晏伺候万岁爷时,您龙精虎猛,奴才不胜恩宠……我疼得躺了三天起不来身呢,求万岁爷怜惜。”
  皇帝也想起他听说静嘉自己寻摸了药膏子后,没再叫太医过去的事儿了。见这个自来浑身都恨不能长满心眼子的小东西,实实在在露了怯,他难得有些后悔。
  “今儿个朕饶你一回。”皇帝紧了紧怀抱,略不自在道,“你总要适应。”
  静嘉顺着那收紧却不至于伤着她的胳膊放松身子,心下略哂,是要适应一辈子都得呆在后宫,还是要适应与那些胭脂虎抢这个男人似有若无的温存?
  她将脑袋靠在皇帝脖颈间,藏起冷静的眸光,声音和软:“多谢万岁爷疼爱。”
  皇帝轻哼出声:“你惯会仗着可怜耍量人心,朕只是觉得今儿个不叫你侍寝倒更好些,你可知该如何跟太后交代?”
  “奴才知道。”静嘉听他说起正事儿,认真点点头。
  带着浅淡桂花香气的柔顺黑发蹭在皇帝下巴上,如绸缎般轻软的痒意,又叫皇上内里有些燥热。
  他阖上眸子:“睡吧,表现得好,过完年朕给你个大赏。”
  静嘉闻言诧异地抬了抬头,得了皇帝不轻不重在她耳朵上又咬了一下:“老实点,不想睡就别睡了。”
  静嘉瞬间安静下来,虽然叫人抱着不舒服,可大冷的天儿有个温暖的怀抱,倒是比点着炭盆子更舒服些,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并不是请安的日子,只一大早董兴福就笑眯眯过来,请静嘉去慈宁宫。
  他过来的时候天还擦黑,皇帝早就上朝去了,并没有叫人吵醒静嘉。
  她打着哈欠懒洋洋叫杜若伺候着起身,半朦胧半清醒之间,忍不住寻思昨天睡前皇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待得到了慈宁宫后,静嘉才发现,容妃和德妃也在。
  瞧见她进来,德妃扫了她一眼,捏帕子捂住唇角露出个矜持中还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这走宫不叫水的事儿总是要叫后宫里嚼舌头的,更别说静嘉如今靠着慈宁宫和容妃,听说万岁爷的赏赐跟在园子里那回一样,还是银子,后头肯定少不得叫人笑话。
  静嘉看出德妃那点子不屑,却并不在意,上前蹲身:“奴才请老祖宗安,请德主儿,容主儿安。”
  太后面色不大好看,闻言只淡淡道:“起来吧,腊月初是端贵太妃的生辰,哀家想着在漱芳斋替端贵太妃摆个寿宴。容妃和德妃正忙着年底大祭的事儿,有些凑不过手,你跟在你容主儿身边分担些吧。”
  静嘉恭谨坐在绣墩上应声:“是,奴才记下了。”
  待德妃禀报完事儿出了大殿,太后这才皱眉看着静嘉:“昨夜皇帝去丽景轩,你是怎么伺候的?”
  静嘉赶忙起身,面上并不慌张,唇角也还是抿着笑:“回老祖宗话,您也知道,万岁爷因着中秋时候……到底心里还有芥蒂,奴才不敢放肆。万岁爷孝顺,跟奴才仔细打听了老祖宗日常起居,倒是没为难奴才,只叫奴才念了会子佛经,该当是身子疲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哦?没做别的?”太后挑眉意有所指问道。
  包括容妃在内都清楚太后在问什么,太后这是不满静嘉浪费了如此好的侍寝机会。
  可静嘉昨儿夜里就想好了说辞,闻言只上前跪在太后膝前,依然笑得吉祥又带着几分恭谨:“奴才不敢撒谎,昨儿个万岁爷去奴才宫里,我是吓着了的。后来奴才仔细寻思,万岁爷孝顺不假,可到底不好叫芥蒂成了疖子,辜负老祖宗天恩。若徐徐而图之,不像妃嫔却是能放松些说说话儿的玩意儿,奴才想着,该是更好些。”
  太后叫静嘉逗笑了,指着她脑门儿嗔出声儿来:“你在哀家跟前儿和在皇帝跟前儿倒都不忘淘神的脾性,你既然心里有主意,哀家也不强求。可哀家不得不提醒你,既然你进了后宫,这绵延子嗣也是你的本分,记下了吗?”
  静嘉冲着容妃眨眨眼,笑眯眯点头:“奴才记下了,以后定当好好伺候。”
  至于伺候谁,如何伺候,这个不用多说,太后相信凭着静嘉的聪明能够分得清轻重,多说反而不美。
  太后今天本来就没多生气,皇帝走个形式给她看,总比立时就给静嘉脸面叫人来的心里舒服,今日叫静嘉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她。
  更重要的事情并不在这上头,脸面太后给了她,如今也该叫她们姑侄看看静嘉的诚意了。
  “年前你就先好好在容妃身边办差,差事办好,哀家自会在皇帝面前替你言语,年后皇帝有意大封后宫,可别说哀家不心疼你。”太后拍拍她脑袋,笑着轻描淡写道,“德妃身子骨弱,哀家不忍心叫她年底再累病了,少不得就得叫容妃多担待些事体。”
  静嘉闻言恰到好处露出几分震惊,随后既高兴又谦卑地脆声应下:“奴才定好好办差,您瞧好儿吧。”
  皇上昨夜果然不是随便说说,太后这话里也明确意有所指,她不想叫德妃爬到容妃头上。
  垂着眸子让恭谦盖住万般思量,静嘉心里哂笑,自打她进宫开始,这宫里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直到进了十一月底,正和六年的雪倒是比过往要多几场,好几日连天儿的下,时而如鹅毛飞舞,时而又像是盐粒子挥洒,小苏拉们日日卖力气,宫里除了绿砖红墙和勾勒了金边儿的宝蓝宫檐,还是只剩下茫茫一片白。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那都是明年的事儿,因为这场大雪,京城好些地方都被压塌了屋舍,更不用说外头,天儿越冷老百姓日子越不好过。
  关尔佳氏以皇帝的名义在各地施粥赈灾,很是解决了些日子过不下去的老百姓的愁苦。
  可到底赈灾花出去的银子并不是个小数儿,关尔佳氏族里总是有些小话在肚子里憋不住,一来二去就抱怨到了老定国公耳朵里。
  “这是太后的懿旨,你们还想抗旨不成?”老定国公嘟囔着冲来人黑脸,“左右谁喂的狗,狗鼻子总是认不错的,也就你们大冬天光着膀子就冲那些奴才秧子抡大勺!”
  老定国公过去只是包衣世家一个不成器的二世祖,还是沾了太后的光儿才做了几年国公爷。后来太后察觉出这位阿玛不像样子,亲自给哥哥下了密旨,夺了他的国公位子。
  这些年虽老定国公金尊玉贵荣养着,谁也不敢给他脸子看,可不能随着心意往大街上走螃蟹步儿,他心里不是没有怨念的,从二世祖阳奉阴违的角度来看,能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奇怪。
  来这儿的关尔佳氏旁支也只满脸堆笑附和——
  “还是您老人家聪明,咱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就是,真金白银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祖辈儿辛苦所得,跟着万岁爷喝口汤总是应当的。”
  ……
  撺掇着旁支过来抱怨的其中一个小门户的家主躬着身子垂首装奴才,将唇角意味深长的笑掩盖得分毫不露。
  既有雪灾在前,又到了年底各路官员快进京述职的时候,按说正和帝该是最忙的时候,起码过去那几年,年底皇帝是绝对不会进后宫的。
  猫儿冬也不是说说而已,下开了雪大伙儿就都还算消停,没成想今年皇帝也不知怎的来了心思,前朝再忙,都没耽搁他翻牌子。
  容妃和德妃伺候过,除了慎嫔外其他几个嫔也都接了恩宠,在端贵太妃生辰前一日,驼妃太监来到了丽景轩。
  “给安小主道喜了,万岁爷今儿个翻了您的牌子,着您乾清宫伺候呐。”驼妃太监得了罗礼吩咐,对静嘉很是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