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拦路
  且说沈虽白和岳将影一路快马加鞭赶赴滨州,沿途瞧见百姓也时时留意,却一直没能遇见出走的岳溪明,就在岳将影的脸色即将与锅底灰媲美之际,突然望见不远处的茶棚中,一对夫妇正收拾桌椅,那妇人头上的珠钗瞧着十分眼熟。
  “那不是溪明的钗子么?”岳将影反应过来,赶忙上前询问。
  掌柜的一脸诧异,见二人器宇不凡,又不敢怠慢,只得同他们解释:“二位公子,这钗子是今日有位姑娘没银子结账抵给我的,可不曾偷不曾抢啊,今个儿这是怎么了,一支钗子接二连三有人来打听?……”
  沈虽白眉头一拧:“除了我二人,还有人来打听过这支珠钗?”
  “是啊,一个时辰前就有一位姑娘也来问过。”掌柜的道。
  “你可还记得是位什么样的姑娘?”他追问。
  妇人想了想,道:“身量约莫这么高,穿着一身红衣,还牵着一匹马,生得颇为好看,在这买了些干粮和水便走了。”
  闻言,沈虽白便料定了七八分:“她朝着哪个方向走了?”
  他突然上前,吓得那妇人都吃了一惊,磕磕巴巴地指了指前头的岔路:“右,右边那条……”
  “之前那个给了你们珠钗的姑娘呢?”岳将影赶忙追问。
  “也,也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多谢!”岳将影摸出一锭银子摆在桌案上,指了指那妇人头上的珠钗,“这支钗子我买下了。”
  二人互觑一眼,未免惹麻烦,便收下了银子,将珠钗给了他。
  沈虽白翻身上马,招呼他立刻启程,朝着掌柜的所指的路赶去。
  “已经一个时辰了,能在她们进滨州之前遇上吗?”岳将影不免担忧。
  “去滨州的路之后还会分叉,十一和溪明不定一同入城,你我最好兵分两路,将这段路仔细找一遍。”沈虽白建议道,“各大门派应当也快到滨州了,得在他们和十一遇上之前想法子将他们拖住,只要滨州城的红影教弟子顺利离开,十一也不必犯险。”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诚然平日里总跟那死丫头不对付,但她毕竟也曾经是他师妹,便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也不能看着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可劲儿欺负。
  跑了不久,果真又见一岔路。
  岳将影略一迟疑,指了指左边那条:“我走这条吧。”
  沈虽白点了点头,挥鞭朝右边的路而去。
  ……
  与此同时,正在树下暂作休憩的顾如许和岳溪明正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小郡主,你……是不是对林煦动心了?”顾如许笑吟吟地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岳溪明瞬间便懵了,手中的干粮都没拿稳,落得衣摆上都是渣渣。
  “顾教主,你……你胡说什么呀?”
  顾如许觉着逗这个小郡主可太好玩了,饶有兴致地帮她细数起来:“先是荷包,又是穗子,现在还离开楚京来寻他,以本座之见,你可上心得很啊。”
  岳溪明哪禁得住她这么盯着,忐忑地别开视线:“他是我请到府上的人,就这样被我爹赶走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才想找他好好解释一下的,况且他还救过我一回,知恩图报很寻常吧!”
  “哦?”她越是这么说,顾如许就越是难以抑制自己使坏的心思,“说到报恩啊,不知你可有听说过江湖上英雄救美的故事?”
  岳溪明愣了愣:“在茶馆里听过几回话本子……怎么了?”
  她狡黠一笑:“英雄救美,美人报恩,可都是以身相许啊。”
  岳溪明的脸腾地红了个透:“这么说我真的得……”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顾如许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逗你的逗你的!你这姑娘可真容易被唬!”
  闻言,岳溪明气得直捶她:“顾教主!你太过分了!……”
  “谁让你这么信那些话本子的?”顾如许忍着笑意挡住她那不痛不痒的拳头。
  岳溪明捡起干粮,背过身去不肯理她了。
  就在这时,顾如许忽然面色一变,转眼用尘土扑熄了火堆,将岳溪明拉起来躲进灌木丛。
  尚在云里雾里的岳溪明不解地望着她:“顾教主,怎……”
  “嘘——”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须臾功夫,便有一行人骑着马路路过此处,转眼间就跑远了。
  岳溪明吃了一惊,小声问:“顾教主,他们好像是江湖中人啊,咱们要躲着这些人吗?”
  顾如许面色发沉地点了点头:“看他们穿的衣裳,是华山派和峨眉派的人,领头的两个,便是华山掌门于秋山和峨眉掌门明心师太。”
  岳溪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由好奇:“他们怎么会来这?”
  “来抓本座的。”顾如许淡淡道。
  “什么!……”岳溪明着实吃了一惊,“可他们怎么知道你要去滨州?”
  顾如许没有作答,只是起身立刻解开了树上的缰绳:“这儿离滨州城不远了,凭你的轻功,半个时辰便能抵达城门下,能赶得上入城,本座还有要事在身,不想死的话别跟过来。”
  说罢,她便上马追着峨眉和华山众人而去了。
  岳溪明猝不及防,看着手中干巴巴的面饼,又看了看绝尘而去的顾如许,着实困惑。
  顾教主方才明明说这些人是来抓她的,怎么还愣是要撞上去呢?诚然凭顾教主武功高强,也敌不过那么多人的围攻啊,这么冲过去,不是送死吗?
  她不认为顾如许会疏忽掉她都能想到的事,这么硬磕上去,说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说起来林煦去滨州也是奉了顾教主之命,难道他会去帮顾教主?既然如此,即便她到了滨州城,岂不是也见不到他?
  她咬咬牙,丢了手中的干粮,毅然决然地使出轻功,追了上去。
  尽管她武功不佳,但凭借轻功的话,在旁看看情况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能帮上顾教主或是见到林煦,就更好了。
  顾如许策马扬鞭,抄近道总算是赶在距离滨州五里之处截住了峨眉和华山派的人。
  于秋山和明心远远望见挡在路中央的那一袭红衣,登时一惊,匆忙勒马停下。
  “顾如许?”
  他们收到通风报信,说红影教藏匿在滨州城附近,信中还详细写下了红影教余孽藏身之处,顾如许八成也在,他们便是冲着捉拿女魔头的目的赶了过来,一路上还有些怀疑,没想到顾如许真在滨州!
  “唷。”顾如许坐在马上,冲他们欣然一笑,“别来无恙啊,于掌门,明心师太。”
  一行人脸色顿变,于秋山和明心更是神色凝重。
  “魔头,可算找到你了!”于秋山厉声高喝。
  顾如许笑意粲然:“顾某何德何能,让二位如此记挂,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少装蒜!”明心怒道,“你这女魔头生性残虐,不为正道,滥杀无辜,竟为一己私欲屠杀了一座山寨中手无寸铁的村民!这等杀孽,便是下了地府,也永世不得超生!”
  闻言,她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明心师太也算是看破红尘的高人了吧,说出这等阴毒卑鄙的话来,也不怕闪了舌头?”
  明心义愤填膺:“对于你这等嗜血成性的魔头,何须讲道义,论阴毒卑鄙,在场诸位哪一个比得上你这魔教教主!”
  顾如许目光一沉:“你们一口一个魔教,口口声声称本座是魔头,自诩正义,要一个个都要替天行道,你们凭什么?就凭尔等几句话,便定了本座的罪不成?”
  “你休要强词夺理!”于秋山上前怒斥,“中原武林谁人不知,你顾如许建立邪教,意图染指江湖,枉顾道义,恣意妄为,从前那些作为已经有违仁德,而今更是令人发指,变本加厉!不为武林除害,我等如何对得起宗门教诲!你杀的那些人,如何瞑目!”
  “哈哈哈哈……”她不由大笑,“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杀本座嘛,何须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道理?”
  “你这女魔头,当年杀我师伯,连他的尸体都丢下了山谷,何其残忍,如何杀不得!”于秋山座下一弟子忍不住斥责。
  话音刚落,峨眉派的弟子也声称要同她清算当年长岭杨山谷的旧账。
  一言一语,字字诛心,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顾如许就这么静静地听他们说完,睥睨的目光一寸一寸冷到了极致,又偏偏如灼烈的利刃,令那些嘈杂之音渐渐虚了下去。
  “为同门报仇,真是个好听的借口,本座堂堂正正地给他们下战书,堂堂正正地在长岭与他们决战,堂堂正正地取他们性命,本座问心无愧!倒是你们,不如先问一问你们尊敬的二位掌门,当年天灾频发,江北民不聊生,各大门派赈灾救济,几乎散尽了钱财,他们究竟让你们的师伯师叔们在杨山谷做了什么,又换来了什么才能让门派东山再起,库房丰盈,问问他们四下无人之时,可会为之诵经忏悔!”
  闻言,于秋山和明心脸色微变:“魔头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迷惑我等门下弟子!你杀我师兄和峨眉派长老在先,我等为同门雪恨,乃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呵,好一个天经地义!”她手中的长剑铿锵出鞘,眼中杀意涌动,“原本本座还腾不出手来找你们清算当年的账,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滨州城中多有不便,江湖事还是按着江湖的规矩,莫要惊动城中官兵了,便在此了结吧!”
  她手中的剑已褪去铅华,夕阳中熠熠生辉。
  一剑灼华,便让她以此剑为那三万枉死的将士和她的叔伯堂兄们雪恨!
  “师父,怎么办?”众弟子登时心头一紧,看向各自的掌门,顾如许的武功他们即便没有亲身领教过也有耳闻,踏血红梅的名声在江湖上令多少人闻之丧胆。
  明心看了于秋山一眼,于秋山心领神会,与她一同率先冲了上去。
  “魔头纳命来!”
  两道剑锋迎面刺来,顾如许冷笑一声,朝后一仰!
  举剑交锋,马声嘶鸣,刺目的剑光晃过眼前,高手过招,转眼便是十余回合!
  于秋山与明心联手,不让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虽不知这女魔头为何会孤身与他们相抗,但如此狂妄的态度,着实令人不快,她提起的长岭一事也令二人分外心惊。
  当初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江湖中除了一同行事的几大门派之外,无人知晓他们曾去过杨山谷才对,但看这女魔头的脸色,倒像是对此事知晓得清清楚楚。
  对于当年的事,他们也只是与朝廷合作,以换取互通商道的条件,至于详细的情况,也是很久之后才传回门内,但事情都已经做了,若是传出去,他们这些名门正道颜面何存!
  此事定要带进棺材里,绝不能让这女魔头外传!
  这样想来,他们的招式越发狠辣。
  顾如许岂是宵小之辈,与二人正面交锋也丝毫不落下风,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谁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谁手下留情,各凭本事,生死由天。
  华山与峨眉的武功一刚一柔,练就炉火纯青后更是颇难应付,她以退为进,引诱二人接连出招,将其招式一一化解,虽出了些薄汗,但并未被他们压过去。
  突然,明心似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对着她身后的树梢出了一掌!
  “什么人!”
  “啊!”只听得一声痛呼,竟从树上跌下一人来。
  顾如许定神一看,脸色顿变:“岳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