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他为啥硬撑着不说呢?
  这时骆笙走了进来。
  “秀姑留下,你们先出去吧。”
  等到红豆几人出去,骆笙施施然坐下,对秀月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秀月迟疑了一下。
  骆笙微笑:“需不需要我也出去?”
  秀月纠结一番,缓缓摇头:“姑娘不必出去。”
  骆笙唇角笑意深了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秀月背负着王府灭门幸存者的秘密,戒心十足。
  而这一次小小的试探,可以看出秀月潜意识里对她已经有了一定信任。
  或许,秀月比谁都更希望她就是清阳郡主。
  “你说一说于叔的事儿。”秀月竭力平静着说出这句话。
  “于叔啊,是十二年前主动投奔咱们黑风寨的。说与家里人失散了,一个大男人不知怎么养活一个婴儿,所以投奔寨子寻一条活路……于叔能文能武,我识的几个大字就是于叔教的……”
  骆笙与秀月静静听络腮胡子讲述“于叔”的点点滴滴,渐渐勾勒出那个男子的模样。
  “他,他会用树叶吹曲子?”听到这里时,秀月再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对啊,于叔特别厉害,一片普通的叶子都能吹出好听的曲子来。”络腮胡子两眼冒光,已经陷入了对“于叔”的盲目崇拜。
  骆笙突然发现络腮胡子脸上没了胡子后,丑是丑了点儿,瞧着却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于叔比你大多少?”有了这个发现,骆笙问。
  络腮胡子收回思绪,不好意思笑笑:“于叔只比我大八岁。”
  大八岁?
  骆笙皱眉。
  她记得十二年前秀月的未婚夫二十出头,如果现在还活着也不过三十三四岁,要是这样年纪似乎有点对不上了。
  “你——”骆笙拧眉打量着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更不好意思了:“我其实才二十五……”
  骆笙素来沉稳镇定,也难得惊了一下,不由深深看了络腮胡子一眼。
  只有二十五岁吗?这可真不像啊。
  络腮胡子显然对这样的目光不陌生,黑着脸敢怒不敢言。
  当他留胡子是为了遮住俊美无俦的脸吗?
  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常被人当成三十的,这才一怒留了胡子。
  “你能唱出他常吹的曲子吗?”秀月沉默了许久,颤声问。
  “让我想想。”络腮胡子回忆了一下,哼唱起来。
  那是被络腮胡子唱出来后,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一首小曲儿,却跑不走其中的甜蜜与哀伤。
  秀月眼中蕴了泪,颤声问道:“他,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络腮胡子也难过起来:“于叔五年前去的,去之前特意叮嘱我要照顾好小七哩。你们到底把小七藏到哪里去了?”
  他望着秀月,满眼狐疑:“你真的是小七的亲姑姑?那和于叔是什么关系?”
  秀月双手掩面,肩膀一直颤抖着。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心大如络腮胡子也能察觉到眼前这面貌丑陋的女子发自心底的悲痛。
  络腮胡子不吭声了。
  骆笙也没有出声。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秀月缓缓放下手,露出布满泪痕的脸。
  她轻声说:“我是他妻子。”
  这一刻,骆笙忽然湿了眼睛。
  第136章 留下
  四个贴身侍女,疏风三人死在了十二年前,唯一活下来的秀月毁了容貌,今日又得知未婚夫已逝,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而她,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以骆姑娘的皮囊伺机报仇。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从来如此。
  她现在想知道的是小七的身份。
  秀月的未婚夫既然在十二年前抱着襁褓中的小七当了山匪,从常理推测,小七必然与镇南王府有关。
  难道说幼弟还活着?
  这个念头升起,骆笙心神剧颤。
  她眼前浮现出司楠的模样。
  那个哪怕镣铐加身也掩不住绝代风华的男子,告诉她宝儿在那个血雨腥风的晚上就被摔死了。
  他祈求她杀了他,给他解脱。
  她还记得匕首刺入他心口,他对她道谢,他还想唤她一声郡主。
  她实在难以相信司楠对她扯了谎。
  那么现在就有两个可能。
  一是司楠弄错了,当年被摔死的不是幼弟,真正的幼弟已经被秀月的未婚夫带着逃了出去。
  另一种可能,小七是王府中某个人的孩子,恰好被往外冲的秀月未婚夫碰到,出于恻隐之心带了出去。
  骆笙更倾向前一种可能。
  于情,她比谁都渴盼幼弟尚在人世,让她在这人世间不是只有仇恨。
  于理,秀月的未婚夫掌管王府一卫府兵,如果没有特殊任务在身,只会选择死战到底流尽最后一滴热血,而不是独自逃生。
  骆笙还记得那个夜晚她摔倒在王府门前,抬眼是深深浅浅的红。
  王府的卫兵一个个倒下,后面的人就算失去了武器,也会以血肉之躯顶上去。
  王府的将士,没有孬种。
  “原来于叔真的娶妻了。”络腮胡子听了秀月的话,一脸震惊,“寨子里的人都以为于叔推脱呢。曾经好些人排着队要给于叔说亲,于叔说他早有妻子,这辈子不会再娶……”
  秀月终于失声痛哭。
  络腮胡子无措看向骆笙。
  骆笙没有打扰秀月。
  这个时候,秀月需要痛哭一场。
  而她也需要找一个恰当的机会,让秀月知道她就是清阳郡主。
  她太想知道小七究竟是不是宝儿了。
  掩埋在十二年前那个夜晚的部分真相,或许只有秀月才知道。
  她需要秀月给她一个答案。
  骆笙转身,缓缓往外走。
  谁不想痛哭一场,可她没有痛哭的资格。
  至少在家仇未报之前没有。
  络腮胡子见骆笙不理会大哭的秀月,反而要出去,情急喊道:“那个,我怎么办?”
  骆笙语气淡淡:“可以留下一起哭,或者随我出去。”
  络腮胡子忙追了上去。
  他还要脸,怎么能留下一起哭呢。
  走出隔间,骆笙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儿?”
  迎着少女漠然澄澈的眸子,络腮胡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忽然问起他的名字呢?
  难不成是见他剃了胡子,还挺显年轻?
  想到眼前少女的光辉事迹,络腮胡子瞬间打消了胡思乱想,老实道:“我叫杜飞彪。”
  “你的同伙呢?”
  “同伙?”络腮胡子后知后觉想到了壮汉,面色一变,“你们把我陆大哥怎么样了?”
  红豆丢过去一个白眼,没好气道:“还能把你同伙卤了吃不成?像个死猪一样还睡着呢。”
  络腮胡子松了口气,这才道:“陆大哥叫陆虎。”
  他一直觉得陆大哥的名字比他的气派,也难怪是十里八寨混得最好的一个。
  而正被络腮胡子羡慕着名字的壮汉终于醒了。
  “锦,锦麟卫?”壮汉听了石焱的威胁,眼都直了,“打劫一锅卤牛肉不至于送去锦麟卫吧?兄弟,咱商量一下,送去顺天府行吗?”
  “送一个?那送我去,放过我两个兄弟!打劫是我策划的,他们才来京城,还什么坏事都没干呢……”
  不久后,石焱走出来,压低声音对骆笙道:“两个人的话对上了。”
  分开询问,不给通气的机会,算是审问的一点小技巧。
  秀月整理好情绪去见了黑脸少年。
  一番相认不必多言,如何安排络腮胡子与壮汉,这可成了盛三郎等人十分重视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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