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高热食物真是又罪恶又美好。
  卡兰下咽道:“我再去拿一副刀叉。”
  “怎么?你又感冒了吗?”希欧维尔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你不觉得不干净吗……”
  希欧维尔顿了顿,忽然贴近,亲上她沾着蛋糕屑的唇角。卡兰忍不住退后,自己舔了下唇角。希欧维尔伸手压在她颈后,舌尖突破阻碍,草莓奶油的味道在唇齿间不断交换。
  最后,他们气喘吁吁地用同一副刀叉吃掉了整块蛋糕。
  舒缓的沉默流过。
  一周的压力渐渐被抛在脑后。
  希欧维尔终于觉得舒适了一些。
  卡兰抹了把嘴,觉得又尴尬又罪恶。
  她拿起盘子,想去厨房冷静一下。
  “卡兰……”希欧维尔叫住她。
  “我今天太累了,还是下次吧。”
  “不是说那个。”希欧维尔的指尖按在报纸上,银发的光泽在灯光中变幻,“今天早上的车祸,你知道吧?”
  卡兰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起这个。
  她的心猛然下沉。
  她在恐惧的同时,心中又有种奇怪的沉重。
  令她惴惴不安一整天的石头终于要掉下来了。
  “你的养父母在车祸中过世了。”希欧维尔用完全客观的平静声线说道。
  第82章
  卡兰愣了一下。
  脑内闪过短暂的空白。
  “你的养父母在车祸中过世了。”
  希欧维尔的表达并不委婉,也没有什么感情。
  他这种冷漠沾染了卡兰,让她心中产生奇异的割裂感,好像在谈论一件跟她完全无关的事情。
  希欧维尔把一些未公开的内幕告诉她。
  这次爆-炸是自杀式袭击。
  司机开着装有爆-炸物的货车,想冲进市政大厅,但是被截停了。截停货车的装甲车,不慎把它撞到了路过的一辆私家车上。
  卡兰的养父母就在车里。
  当场死亡。
  三名死者分别是货车司机和卡兰的养父母。装甲车上的军人迅速撤离了,其他民众在疏散过程中,因为车祸和踩踏事故受伤惨重,但没有出现死亡。
  “如果你需要的话,过几天我可以把他们的遗物整理给你。”
  卡兰几乎是立即回答:“不,不用。”
  她的心沉重地跳动,造成难忍的负担。她想停下歇会儿,但是呼吸正在变得越来越困难,氧气似乎难以抵达肺部,不管她多用力地吸气都没用。
  希欧维尔安静地等待她缓过来。
  卡兰只是痛苦地喘息,视线凝固在他身上,眼神看起来什么都没想。
  希欧维尔叹息着站起身,把她抱进怀里。
  “你可以哭。”
  卡兰也想做点什么表达悲伤。
  但她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掩盖了一切,她什么都想不到,只能不自觉地攥紧前襟。
  “我联系研究所了。”希欧维尔轻拍着她的背,“放松。”
  他怕卡兰在痛苦之中抓伤自己,于是摸着她的手,慢慢将她手指分开,跟她交握在一起。
  “没关系……我不会倒下。”卡兰低声道。
  希欧维尔环过她的腰,手臂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不会。”他说。
  他低下头,吻了吻卡兰。
  她其实没有哭。
  但希欧维尔沾-湿了她的眼角。
  卡兰越过他的肩头,看见银发像湖面碎裂的月光般熠熠生辉。他有干净的发色,干净的气味,干净的眼瞳,但是跟他拥抱在一起,却让人感觉到不可饶恕。
  他们在沙发上亲吻。
  希欧维尔并不为她的养父母动容,但他很愿意在这个时候成为卡兰的依靠。他拍着她的背,让她靠得更近,身体接触带来温暖的抚-慰,灯光也让人很有安全感。
  “我好些了,不用去研究所。”卡兰低声说。
  “你真的没事吗?”希欧维尔反复确认,“不用假装什么……”
  “我没有。”卡兰立即答道。
  她看着希欧维尔,黑眼睛动荡不安。
  “我没有。”她重复。
  希欧维尔挑眉:“心理医生随时有空,我也可以……”
  卡兰亲吻了希欧维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
  希欧维尔当然是很乐意地接纳了她。
  他抱着她的腰,换了个姿势,更方便承托她的重量。卡兰吻得很凶,而且被舔到上颚的时候,会拉扯希欧维尔的头发。他一开始还会忍着,后来也用力抓她的头发,不是迫使她退后,而是拉着她不断起坠。
  卡兰在浑浑噩噩中尝到血腥味。
  连接的地方也隐约有点痛苦。
  她猛然清醒一点:“不……不行……”
  “没事。”希欧维尔缓下动作,继续亲吻她的嘴唇,“不用担心安全措施。”
  ……
  他们彻夜不眠。
  第二天,卡兰起来已经是中午了。
  希欧维尔刚离开不久,他那边床还有温度。
  餐桌上有准备好的午餐。
  已经有点凉了。
  卡兰吃饭的时候突然开始流泪。
  她的养父母工作负担很重,没空每天给她准备吃的,所以经常在早上做好,让她中午晚上热一热。
  他们都是工人。
  在家时间有限,也不跟她谈情感和理想。每天回来最多关心一下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看书。
  卡兰觉得在外面兼职也比在家里呆着舒适。
  但是现在,她坐在餐桌边认真回想。
  其实她是有被好好照料着长大的。
  她身体不好,在家从来没干过重活。不用自己做饭、洗完、打扫卫生。甚至连被子都不用自己叠。虽然家里地方有限,但养父还是给她弄了个书架。
  只要她说“我看书去了”,父母不管有什么活都会先放一边,保持安静不吵她。
  即便是怀有目的地抚育,卡兰也顺利长大了。
  她一直很感激。
  直到她被押送到养奴场的那天。
  她的父母像两块钢铁似的矗立在门边,不管她怎么哀嚎求救,也没有半分动容。卡兰想起前天晚上,听见他们说自己亏了多少多少钱,才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作为他们的“子女”长大的。
  她是一种风险投资。
  听见父母的死讯,她竟然第一个念头是——“我终于不用思考到底该爱他们还是恨他们了。”
  她可以开始“怀念”他们。
  而怀念是不必区分爱恨的。
  但是今天她坐在餐桌上,又很不争气地哭了。
  “卡兰?”希欧维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卡兰终于从思绪中剥出自我。
  希欧维尔换了一件靛蓝色风衣,长发松垮地被束起,系带很长,是金蓝色的。棕色皮靴留在外面。铂金权杖和卡兰的雨伞放在一个桶里,帽子挂在权杖的鸟头上,因为门边没有衣帽架。
  希欧维尔走进来,确认她是在哭。
  “有这么难吃吗?”他顺手拿起卡兰的叉子,尝了一粒牛肉。
  卡兰已经迅速调整好表情。
  “被胡椒呛着了。”
  希欧维尔点点头,又尝了一片莴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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