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是。”
  “陛下现在何处?”
  校尉的表情有瞬间扭曲。
  “回千户,正在灯市。”
  顾卿有片刻默然。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遵命!”
  校尉退下,顾卿借着烛光,仔细扫过图上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看了半晌,顾千户抬起头,合上图纸。
  “来人,去南镇抚司,请赵佥事前来。”
  “是!”
  锦衣卫霸气侧漏,无孔不入,令宵小闻风丧胆。
  顾千户出身勋贵,能文能武。
  比文采,不下今科三鼎;论身手,更可傲视右班武将。为办事需要,番邦文字亦有涉猎。可海图摆在面前,他却硬是看不懂。
  杨瓒以为,将海图交给顾卿,自可万事大吉。压根没想过,顾千户会有这样的短板。
  问题出现,顾卿无法解决,只能往南镇抚司请人。
  明朝文武爱好丰富,作为稽查百官的天子亲军,锦衣卫更不落人后。
  顾千户看不懂海图,诏狱和北镇抚司也无此能人。没关系,到南镇抚司找。
  北镇抚司稽查办案,审讯犯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四处奔忙。
  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内部事务,少有出京办事的机会。闲下来的时间,自然可以发展各种兴趣爱好。
  顾卿去请的赵佥事,即是此类能人。
  其祖上曾是郑和船队一员,曾参与围剿海盗,随郑和献俘。家学渊源,能通多种语言,鸿胪寺的译字生和通译都要甘拜下风。
  区区海图,自然不在话下。
  校尉领命,赶往南镇抚司。
  番商暂且押在囚室,待人来后再审。
  五名疑似海匪的壮汉,先后被狱卒提出囚室,送进刑房。
  被押进刑房时,老五鼓着双眼,咬牙硬是不跪,狱卒几乎要按不住他。
  顾卿抬起右手,两名力士当即上前,一左一右,卸了他的胳膊。靴底踹在膝窝,用了狠劲,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
  老五扑倒在地,仅以肩膀支撑,根本爬不起来。
  “押着,下一个。”
  出乎老五的预料,顾卿无意问他,只让力士将他按在一旁,继续审讯他人。
  几个壮汉先后被带来,卸胳膊踢腿,半句不问。
  自始至终,顾卿坐在椅上,观察五人表现。两刻后,才走到一人身前,取出海图,缓缓展开。
  果然,海图展开的一刻,该人神情骤变。
  “动手吧。”
  “遵命!”
  绳索吊起,五名壮汉皆知,今日怕会撂在这里。
  原本都下定决心,无论问什么,坚决不开口,打死也不说。
  没料想,顾卿压根不问,先卸胳膊后踹腿,人齐了,直接吊起来抽鞭子,坚决不给几人顽强不屈的机会。
  常年在海上跑,风吹日晒,皮糙肉厚,抽几鞭子,不过挠挠痒。
  可壮汉们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位锦衣卫千户,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问都不问,算什么审讯?
  啪!
  鞭子挥落,壮汉们满头雾水。
  啪!
  鞭子再落,壮汉们雾水满头。
  糊里糊涂,傻头傻脑的瞪着顾卿,好似抽下的不是鞭子,根本不觉得疼。
  校尉力士举着鞭子,很是无语。
  抽了十几年鞭子,这样的还是头回见。
  装傻还是真傻?还是脑袋里缺根弦,真这么抗打?
  第八十二章 收获
  十鞭过后,校尉力士后退半步,顾卿冷声道:“说吧。”
  五名壮汉抬起头,仍是浑浑噩噩,昏头搭脑。
  说吧?
  说什么?
  至少多问一句,让他们知道怎么起头。
  什么都不问,就让他们说,怎么说?说对了尚罢,说错了,岂不是又要挨鞭子?
  活了三十多年,在海上饱经风雨,多次面对生死,眉头都不眨一下。官军海盗都曾经见过,大场合小场合都曾闯过,从没生出半点惧意。
  眼前的锦衣卫千户,却让五人大开眼界,都觉头皮发麻。
  严肃,话不多问,上来就打。有没有证据口供,仿佛全不在乎。
  这样的行事风格,实是平生首次遇到。不是有兄弟出身行伍,和锦衣卫打过交道,五人怕会认为,锦衣卫就是此等作风。
  换成他人,还能当稀奇事说笑。眼下,被吊在刑房里的是自己,受刑的也是自己,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
  抽鞭子时不觉得,停下片刻,火辣辣的痛感蔓延脊背,伤处仿佛被蜂尾蜇过,疼得人想咬断舌头。
  五人咬牙,脸色发白,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锦衣卫的鞭子,不会抹了盐水毒药吧?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疼,比带了藤刺的鞭子还要人命。
  “不说?”
  顾卿挑眉,逐一扫过五人,在老大和老五脸上多停留数秒。
  “的确是硬汉子。”
  这是夸他们呢?
  不知为何,壮汉们同时心中一凛,预感不妙。
  “继续。”
  简单两个字,鞭声再起。
  校尉力士抡圆了膀子,用足十分力气,破空声不绝。
  抽足十鞭,换人继续。
  鞭子折断,换一条就是。
  对五人来说,这感觉,当真非同一般的酸爽。
  三十鞭过后,棉絮纷飞,绢布裁成的短袍成了碎布,杂乱垂挂在腰带上。三层衣袍,只有两条衣袖还算完整。
  校尉力士掌控力道,下手很有技巧。
  几十鞭抽完,五人背后一片青紫,肿起数道檩子,却是指甲大的皮都没破,半滴血没流。
  这绝不是手下留情。
  相反,如果五人执迷不悟,坚持打死不说,用不上一晚,两个时辰后,背部的伤就会恶化。不经医治,在囚室里熬上几天,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届时,半寸伤口没有,人早已归西。
  壮汉们在海上行走,自以为见多识广。万万没料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会遇上下手这么狠的。
  落到这群绣春刀手里,想要个痛快,十八年后再见,都是无比艰难。
  想死?
  可以。
  该说的说完,自会送你上路。
  继续顽固,必让你生不如死。
  背部的鞭伤一阵疼似一阵,五人都开始眼冒金星,双腿发软。卸掉的胳膊疼得麻木,再撑半个时辰,十有八九会废掉。
  剩一条胳膊,还能勉强同人搏命。
  两条膀子都废了,今后还怎么在海上行船,怎么为一家老小讨生活?
  壮汉们伤痛愈烈,心中焦急,不由自主,目光集中到首领身上。
  兄弟几个,只有首领识得海图。几个番商的下落,也是首领遣人追查。此番进京,更是首领一力主张。
  结拜兄弟七个,两个留在船上,管着一帮水匪弟兄,严防消息泄露,惹来麻烦。其他人跟着老大北上,抢夺海图。
  出发时,都以为是件轻松活计,手到擒来。
  哪承想,中途生变,海图没抢到,更阴沟里翻船,落到锦衣卫手里。
  当真是霉运当头,倒了八辈子血霉。
  一边挨抽,壮汉们一边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