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难道圣人有什么怪癖?只爱不给他面子的?有人在心里琢磨了一秒,然后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下子:给脸不要脸的都已经连命都没了,自己还是别作死了好好当个顺臣吧。
  无论大人们诸多想法,献俘大典在三通鼓毕后正式开始。这次楚将军不仅刺死了那位老奴炎王,还狠抓了他们几个部落头领,这会儿灰头土脸的老头儿们狼狈的跪在地上,身后是更多奴炎的装订俘虏——其实打仗的时候楚怀根本没留战俘,能杀的都杀光了,这是之后陈少卿管新任奴炎汗强要来的,充作大燮的劳役用。
  陈少卿说的振振有词:“一来让他们少了男丁,二来咱们也不用总是劳动百姓们服徭役了,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儿?”楚怀被他磨的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还将人都带到了京城,等着那位完全不要了脸皮子的少卿大人回来处置。
  楚怀身着战袍,慷慨激昂,将这一战役的收获大声宣告。穆荇虽然早一个月就看到了奏报,这时候听来还是忍不住的开心,唯有沈安侯在抹鼻子:“老陈下手不够狠啊。”
  他声音不大,除了就近的穆荇和范司空,其他人并没有听见。穆荇是差点儿笑出来,而范司空却是越发笑不出来了:沈安侯才是真正的狠人啊,也不知道自己妹妹派人弄了沈敬,会不会被他暗中报复。
  其实范大人着实是多想了,沈安侯有仇向来当场就报,更何况沈敬的事儿,也称得上一句咎由自取。范司空只想着一个家族打算骨头连着筋,却不知沈安侯都是后世的想法,这种没感情还分了家的兄弟,他才不会管呢。
  宣读战报并非是靠楚怀一人,没当他念一句,必有司礼监出来的大嗓门太监跟着念一句。不仅城门上的大人们听的一清二楚,不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听得一清二楚。及后头伤兵的补偿计划出来,已有许多人喜极而泣,更无人说有伤天和和穷兵黩武的话来。
  不反抗就没有伤亡吗?那些被掠夺的百姓们不是人吗?用沈安侯的话来说,战争是用更小的伤亡来阻止更大的危害。朝廷的大人们不是想不清楚,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们更害怕因此虚耗了国力,这才虚以委蛇,换取和平。
  可是如今,再也不需要这般低头了。楚将军的每一句话都在清楚的宣告一个事实:只要我们战之能胜,我们就不会吃亏,甚至我们能为大燮带来好处!谁在说军队的存在只是国家的负担,那人绝对是居心叵测,是对国家的不忠诚!
  连孔奕老夫子都听的感慨:“这才是为国为民之师啊,这般扬眉吐气的仗,该打!以后也要打!”
  百姓们山呼万岁,圣人也胸怀激荡,扬起拳头和他们一起吼起来:“万胜!万胜!大燮万胜!”
  第162章 检阅
  穆荇跟着燃了一把,差点儿没惊着正开小差的沈大老爷。好在沈安侯也是学过演员的休养的, 一秒钟调整好表情, 跟着喊了几句。时刻注意着他的范司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这么个货色,怎么就能被圣人和楚将军一路护着,让人惹不得挨不得呢?
  按照常理, 献俘大典到这里就算圆满完成。大人们看着下头的俘虏被押送下去, 自己也准备松松筋骨走人。然没等他们有所动作, 激烈的战鼓声便再次响起, 吓的某位老大人一跳,好悬崴了脚。大伙儿又把身子转转过来,看看楚怀闹什么幺蛾子,却见许多精神抖擞的士兵从远处跑来,动作却极为齐整。他们站成四四方方的队伍,横看竖看斜看都在一条线上,文官们只觉得赏心悦目,武将则眯了眼睛:别看只是个跑动和站位, 这里头包含的纪律性协同性可都是大学问。
  “行礼!”锐利的哨声响起, 所有将士同时单膝跪下,右手放于胸前, 中气十足的山呼万岁,那磅礴的气势几乎要将大地都震动。穆荇虽然知道些内情,却没料到会有如此效果,还是沈安侯在一旁“以下犯上”的捅了捅他,这才让他清醒过来, 哑着嗓子喊了免礼。
  楚怀是拿了阅兵流程给穆荇的,这会儿就该是圣人训话了。一通不算太文言文的“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听的大家心里热乎乎的,并没有太多空话套话,反而彻底为军人扬名。
  士兵们再次行礼,随着一声“礼毕”又各自分散跑开。城楼上的大人们正莫名所以,便听见争气的步伐声,是第一支方队进入了检阅环节。
  就和学校运动会一样,每支方队都喊着口号过来,在观礼台下行军礼山呼万岁。可就是这样单调的重复,也看得城楼上的人热血沸腾,恨不得和他们一样儿去抖擞的走一走。走完的士兵们便手执长矛在空地上整齐站好,等整个广场都站的满满当当,后头也再无方队进来,楚怀在下头行了个军礼:“请圣人允许官兵操演。”
  穆荇应了准,又是哨声响起。几千人合着号子将长矛舞的虎虎生威,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其实最开始楚怀是想让他们练拳的,被沈安侯给阻止了:“拳头打不出风声来,不如用枪。您想想整整齐齐的六千长矛一扫,绝对是平地起风波的效果啊。”
  事实也和沈安侯说的一样,狂风平地而起,沙尘滚滚中,士兵们动作不乱,依旧整齐划一,仿佛风浪之中的定海神针,永远都不会被动摇分毫。
  操演完毕,战鼓声起,这次边军献俘大典才算彻底完成。将士们井然有序的分批撤走,端门前的平地又变得空荡荡,可城门上的大人们依旧处于深深的震撼之中,没有人挪动脚步。
  “这是我大燮最坚固的城墙,是我大燮百姓最可靠的守护。”穆荇心中亦是感慨万千,转头与沈安侯道:“这一回,你舅舅可把你比下去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说之前献俘大典里的收获是靠鸿胪寺“砍”来,将功劳算在沈安侯头上。沈大老爷却不敢居功:“都是为国效力,将士们才是真英雄,我鸿胪寺不过做些微末罢了。”
  “你又何必谦虚呢?”穆荇看着缓步走上来的楚怀,难得的真心笑了:“朕有你们这般忠臣、能臣,是朕之幸,是大燮之幸啊。”
  有功就要赏,尤其是这次大典,可比再多的番邦蛮夷过来喊几句“宗主上国”更振奋人心。沈安侯赐从二品光禄大夫散官官职,楚怀以军功封涂山郡公——他之前的爵位是宋邑县公。另幽州边军和鸿胪寺将作监官员亦有封赏。
  祠部顺势上书,将年号从元安改为新宁,圣人准奏,从此计为新宁元年。一个月后,风尘仆仆的陈少卿也正式回归鸿胪寺,带回来厚厚一沓文书和许多辆马车。被叫进宫来的沈安侯一头雾水:“你去打劫羌戎汗了?”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是也差的不远了。陈少卿始终记着被自己拿来忽悠长天部的那个白马部,到了幽州便想方设法和那位葛吉首领拉上了关系。这位年纪不大的部落头人也是个有胆色且聪慧的,听了陈少卿半露不露说的几句话,立刻就明白了:“我部族虽然穷,也希望得到大燮上国的照拂。若是天使不介意,小臣愿意献上自己的亲妹并部族美人十二名,求大人带回大燮京城,进献给大燮圣主。”
  陈少卿面上不动声色,还连连推辞,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自己动静不小,天水部该听到风声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动静呢?
  天水部确实是知道白马部靠上大燮了,之前末玛说了他们在大燮探查来的“动向”,羌戎汗还半信半疑,犹豫着要不要给白马部一个警告。内想到大燮的官员一来,葛吉立刻就贴了上去,显见是早有勾结的。可惜现在想要动手已经为时已晚,那位陈少卿居然准了葛吉进献美女的请求,还送了他三个精通畜牧的兽医。要知道在草原上,兽医可比金子值钱多了,可天水部再眼红,也不敢当着陈少卿,当着幽州军和楚将军的面上收拾白马部啊。
  他这一认倒霉,其他各部也活络了心思。今天这家送牛羊,明天那家送毛皮。不过大部分都被陈少卿婉言相拒给打发了,让他们越发眼红白马部。谁不知道天水部是占据着和中原打交道的便利才兴旺起来的啊,只是如今这草场,说不定就要变天了。
  越想越觉得事儿不对,各部首领也紧张了起来,一个个亲自带队往陈少卿跟前凑,生怕自己被大燮踢到一边。陈少卿也是十分“为难”:这么一来,给幽州边军增加多少工作量啊,得了,你们也别跑了,我自己一个个的下去看吧。
  若是换一个时间,这些部族绝不会让中原人深入他们的腹地。可人都是从众的,大伙儿一慌张,就被带了节奏——实在是奴炎人被打的太惨了,谁知道那位凶神恶煞的楚将军,会不会把他们也顺手调理调理啊。
  陈少卿去走了一圈,那来者是客,作为待客之道,总要收些小礼物的。各部落舍不得自己的牛羊,可一些“有趣的杂草”就无关紧要了。陈少卿这里薅点儿那儿顺点儿,再加上各部族受了白马部的启发,纷纷张罗起美女来——那嫁闺女总要嫁妆的吧,活物不好带,金银珠宝可不能少。
  于是这位大人空着手在羌戎呆了两个月,拉回来一整个队伍。可他除了答应替白马部递交国书,就是送了各部几个兽医和赤脚大夫——这还是经过了鸿胪寺的洗脑培训、当成间谍使唤的。等他拍拍屁股离开,各部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大伙儿都这么做了,自己似乎也不吃亏。唯有陈少卿不停偷笑:这都一群什么傻叉啊,以前怎么就能被他们忽悠了呢?
  圣人和沈安侯听了他的成绩也是哭笑不得:“所以你就带着五六十个美女回来了?朕要他们干什么,没的浪费粮食。”
  虽然沈安侯说了什么选秀,可穆荇心里有数,蛮夷女子是不能乱纳的。一来乱了血统,而来她们指不定怀着什么目的来,无论刺杀还是窃取信息,都是徒增不必要的麻烦。陈少卿在外头浪了一圈也皮的不行:“这不是我们沈大人教的么?我只是照他说的办事儿罢了。”
  被丢了一头黑锅的沈安侯想打人:“信不信回了鸿胪寺我给你穿小鞋啊!不知道上峰犯错下属应该主动出来顶雷吗?有没有你这么没眼色的人啊,当面儿给我告状!”
  穆荇觉得无论和谁议事,只要有沈安侯在,事儿就会变得十分有趣轻松:“得了,这些女子朕会处置好,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将那些部族的文书利用起来吧。”
  其实除了文书,这次还捞了大笔金银。只穆荇靠着镜子的分红将自己的私库填得满满的,对此就没那么上心了。大手一挥让陈少卿直接与度支交接,他往龙椅上一坐,只觉得分外畅快——若是朝中所有大人都能和沈安侯带出来的部下一样能干又无私,自己一定能开创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啊。
  而回到鸿胪寺的沈安侯看着一地的麻袋问陈少卿:“不是让你把东西都交上去了么?怎么还剩了这么多?”
  陈少卿笑的得意:“您不记得您自己说的了?去外头一定要找一找他们的作物里头有没有特别的,说不定回来一摆弄,又是一个棉花这样于国于民有利的品种。那下官在羌戎转一圈,总要给您捎带些土特产吧?不过这些有用没用的,也就只能您自己挑拣看看了。”
  沈安侯想想,这话还真是自己说的。给了陈少卿一个大拇指,让他先回家休息,过几天再来上班,沈大老爷也不嫌脏,真一个个麻袋的打开来看。里头大部分是没用的小灌木和杂草,也有些可以入药或者培育成水果的。从中午翻到太阳快落山,沈安侯晃晃脖子,看着满地狼藉,忍不住苦笑:“果然不是谁都能当命运之子,随便捡个东西就是宝啊。”
  他正准备走,才发现被杂草掩盖下还有最后一个麻袋。本着将事儿一口气做完的想法,沈大老爷回过去将袋子扯开,随手往外一倒,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滴溜溜的撞到他脚边。看到这个熟悉的形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俯身捡起来——“我去的你个陈少卿!你真捡到宝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什么鬼发不出去,我的天我要疯了
  第163章 陈少卿的收获
  “土豆,红薯, 玉米, 楚家找了这许多年都没找齐的东西,竟然被你个老小子一口气的都撸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大的价值?这可是超级高产的作物啊!高产你懂不懂?一亩水稻能出个三五百斤了不得了吧?你知不知道这玉米?要是你带来的品种对头,它一亩出个上千斤都是小意思!”
  “别愣着了, 东西我都放在马车上, 咱们这就进宫。给皇上说明白了, 放到皇庄去好好养养, 要是能驯化推广,又是大功一件,是天大的功德啊,多少百姓可以靠着它们活命呢。”连夜被沈安侯敲开家门拉出来的陈少卿已经完全懵逼了,只知道跟着自家长官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诶!不是,现在这么晚了!去打扰圣人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少废话。”沈安侯还是开心。他是主政一方过的, 知道百姓的坚信, 也知道这些高产粮食能够带来的好处。若是碰到天灾,多一些粮食就能多活许多人命, 而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了。
  宫门值守的御林军也是认识沈侯爷的,知道这位是圣人宠臣,更是个靠得住的,没怎么犹豫就往里头通传了。穆荇听了赶紧让人放行:“安侯不是个胡闹的, 漏夜赶来定有大事。”
  圣人自认为是了解沈大老爷的,知道这次要么是大好事,要么就是有大难处。看到沈安侯拖着陈少卿一脸毫不遮掩的喜气,穆荇心里就松一口气,指着他点了点:“你今日要是不能说得让朕满意,朕就把你丢端门外头打板子。”没的害他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
  陈少卿就没见过这位圣人如此“随意”的时候,沈安侯却是毫不在意:“圣人可记得您的棉花庄子?若是臣说陈少卿这回带了三样不比不棉花差的东西回来,您可想好了如何赏他?”
  “三样!”穆荇也吓了一跳:“都是可做成衣物的吗?”
  沈安侯就笑了:“若是位做衣物,臣就不至于激动到漏夜赶来了。”一个棉花是雪中送炭,再来两样不过锦上添花,哪里需要这般重视:“是高产的粮食作物!吃的!”沈安侯一本正经:“其中一种,亩产量是水稻的三倍!另两种也不遑多让,总之是能养活许多人的好东西!”
  一说到粮食,穆荇的眼睛就亮了。等沈安侯强调了产量,他腾的站起来,几步走到沈大老爷跟前:“你说的可是真的?可不能欺君罔上,不然朕可饶不了你啊!”
  沈安侯被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想想农耕民族靠天吃饭的日子,作为帝王的他显得战战兢兢也是情有可原:“臣也不能保证啊,毕竟都是古书上看的,臣又没见到过。”沈安侯故意先浇了他一头凉水,在穆荇发怒之前补充道:“这就和棉花一样,不懂的人拿它当个杂草,摆弄好了就有用了。臣就想着趁着现在快要入春,您赶紧把皇庄收拾收拾,咱们种一回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想起在御花园里默默无闻的呆了许多年的棉花,穆荇也回过味儿来了,总算镇定几分:“无论如何,古书上能这般记载,咱们就要试上一试。”他当机立断:“林内侍,你明日一早、不,现在就去给皇庄传旨,这事儿还是交给安侯来办。陈少卿,你带回良种有功,过后朕自会赏你。”
  沈安侯便笑:“您最好等臣种出了成果再赏他,不然我怕他划不来。”
  穆荇听出他言下之意,是对这批种子十分有信心,不禁也笑了:“那可好,若是真如你说的一般产量极高,朕就把你鸿胪寺卿的位置给了他,让你一边儿呆着去。”
  陈少卿就听着这俩大佬一边开玩笑互相打趣,一边把事儿商定下来。沈安侯得了旨意便拉着陈少卿忙去了,还不忘调侃他:“老陈啊,等你当了寺卿大人,可得罩着我,给我个吃饭的活计啊。”
  陈少卿简直无奈,他能看出这是沈安侯太高兴,可他真不知道为何能高兴成这样。沈大老爷也不与他多解释,只交代:“这事儿你全程跟进,能学的都学一学,以后圣人给好处时才拿的名正言顺——随手刮地皮得来的,和用心探寻千辛万苦找来的,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朝堂上有时候也是会哭的孩子有饭吃的,你们别总闷头干活,得为自己要好处。”
  就像您当着圣人的面直说要赏赐一样吗?陈少卿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不想理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大人。两人带着东西同林内侍一块儿连夜赶到皇庄,当晚就在这儿歇下了。今年天气暖的早,沈安侯干脆的将三色作物各种了三分之一下去:“先试试水,要是能提前丰收最好,浪费了也没关系。”
  不知为什么,沈大老爷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急迫感,仿佛是好日子过久了,上天就一定会折腾折腾一样。他总觉得这近十年大燮走的风平浪静风调雨顺,说不定一个转头,老天爷就忍不住和大伙儿开个不怎么有趣的玩笑,整的大家焦头烂额。
  不过这一次,沈安侯的预感似乎并不正确。十多天后,皇庄新开的肥沃土地上冒出了绿色的芽儿,是玉米率先出了嫩芽。而红薯种植的法子不如玉米这般轻松,需要用薯块周皮下潜伏不定芽原基萌发长苗,然后剪苗栽插于采苗圃繁殖。之后再从采苗圃剪苗栽插于大田。这法子虽然耗时费力,但可以获得优良苗。
  土豆也是用块茎繁殖,却没红薯那么麻烦,只需要把土豆按芽眼切成块状垄播就行。但这东西在发芽前有休眠期,是以一时半会儿的没动静。沈安侯让皇庄的庄户们先莫管,只打理好前两样,等过个把月再开看它。
  随着天气日渐回暖,玉米苗首先显示出了欣欣向荣的景象,到四月时,之前的小苗已经拔节长高,即将抽出花丝。而红薯的藤蔓也慢慢结成大网,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只距离开花还有一段时间。便是长势最慢的土豆也顺利挤出了嫩芽,开始汲取阳光拼命长大。
  只要能顺利种出来,后续的摸索便简单得多。沈安侯看的松一口气,只等着再过一两个月玉米成熟了看一看产量,没想到穆荇却突然召见:“我想着修一修云山的避暑庄子,今年夏季搬到山上去——这天儿实在有些热的邪门了。”
  修缮宫殿的活计也和鸿胪寺沾了个边,穆荇不想和其他几部的头头脑脑们扯皮,直接将事情定下让沈安侯负责。反正都是用他的私库,尚书省管不着,沈安侯也觉得没什么,哪个皇帝没几个避暑山庄的?穆荇辛辛苦苦隐忍了这么多年,也该给他一个抖一抖的机会了。
  云山上的避暑庄子还是前朝时候修建的,虽然只是修整,可琐碎的活计还是有许多。好在将作监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也培养出了许多好手,陈晨和李懋虽然还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每天将日子过的仿佛宫斗大戏,但从未耽搁了正事,反而是那些不懂务实,浮躁钻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两人联手踢了出来。
  将作监是个不怎么受重视的部门,唯有沈安侯和他们关系好些,才会时不时的串个门。大人们却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沈安侯从那里掏出了多少新奇的东西交给皇庄用,而皇庄的管事们又透过林内侍将成果告知圣人,让圣人连连称奇,甚至自己都亲自去看过几回。
  不过陈、李两人到底年纪太小,如今身居高位已是破格提拔,圣人也乐得将他们的功劳一掩,并不对外宣布。沈安侯看着便有些不爽,他本意是希望以此提高匠人的地位和存在感的,没想到穆荇赞扬一回就没下文,可见还是他自己想当然了。
  五月中旬,皇庄种植的玉米结出了玉米棒,云山上的皇庄也修好了。圣人亲自去看过一回,果然大气简约又不单调简陋,很符合穆荇的胃口。他打包了宫中妃子和皇子皇孙们往里头住,虽然不如皇宫宽敞,也别有一番野趣。唯独苦了需要议事的朝臣们,从此过上了来回奔波的日子。
  另一个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人却是林菁,自从三月三从安阳公主的桃花宴回来,她就发现许多夫人贵女都对自己有意无意的疏远,有些甚至显示出了明晃晃的敌意。林菁一头雾水的想了一回,实在没什么理由,只好悄摸去问楚氏。楚氏听了便笑:“你想想你夫婿干的好事!先是和先帝闹翻,让安阳大长公主恶了他,又连带给了平阳长公主没脸,还拖累了狄家——公主们虽然被圣人压制的厉害,可在京城也是有自己的圈子的,她们总要给这两位一些面子,自然和你不对付起来。”
  原来都是沈安侯的锅!林大夫人十分无奈,只好尽量减少出门的机会。当然,沈大老爷也免不了被家暴了几次。好在很快就有事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林菁根本无暇顾及外头的纷扰:已经年满十九周岁,虚岁二十岁的小程氏,终于怀上身孕了。
  沈汀得了大夫人的确诊,当场就跳了起来,一头撞在门框上。盯着一个硕大的包,这小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傻兮兮的拉着小程氏的手笑。幼娘看的气不过,恨恨拧了他七八下,他也不觉得疼,反而特腻歪:“你别使劲儿,别伤着自个儿了,我皮糙肉厚的硌得慌。你要是想捏东西,我给你找个抱枕来?”
  林菁觉得没眼看:“幼娘身子不错,我会交代厨房些禁忌,等会你去你老爷那里,让他给你一本孕期注意事项的册子,自己好生看看。”
  沈汀自是应了,也不觉得媳妇怀孕他要好好学习有什么不对。楚氏得了消息开心的直念佛:“我们沈家多灾多难的,如今总算有了下一辈儿的孩子要出来了。”
  第164章 丰收和天谴
  沈家即将有第四代出世的消息着实让不少人跟着欢喜,比如和沈家穿一条裤子的楚家, 又比如另一位毫无存在感的公主——宁国长公主穆蓉。这位圣人和吴王的长姊是先帝的嫡长女, 和先帝太子穆莳一母同胞,幼时亦颇受帝宠。她在庆兴八年封宁国公主,下嫁太子太傅程舆之子程铎。三王之乱后程舆被贬, 程家退出京城, 宁国公主与程铎和离, 独居京城公主府。穆荇登基后加封穆蓉为宁国长公主。
  算起来, 穆蓉的丈夫——或者说前夫——是沈放原配的亲叔叔,她的儿子东莱侯程博与程氏是嫡亲叔伯兄妹。沈汀是她的亲侄外孙,而小程氏则是她的侄孙女,两人与程博的儿子程书也是亲近的表兄弟、堂兄妹关系。
  得知小程氏有孕,几乎从不参加京中交际的宁国长公主破天荒的派了个妈妈过来,虽然只是淡淡的交代了两句便离开,送的礼却并不轻。小程氏傻眼了一会儿,带着礼单去找林菁, 林菁也是一脸懵逼:“咱们还是问问老太太去吧。”
  老太太看了也是叹息:“这里头好多东西还是先太子留下的呢。”她说着回忆起往昔:“先太子是个极好的人, 程太傅也是极有学问的。可就是他看的太明白、太宁折不弯,反而交不出一个合适的帝王来。”而世家出身的楚氏却比他们看的更清楚, 也因此反对长子一门心思的扑在太子和程家身上:“那时候安侯与太子的关系形同手足,他认死理的定下了程氏,太子还开玩笑呢,自家姐姐平白长了一辈儿,以后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宁国公主比先太子大了八九岁, 程业和程铎两兄弟亦是差了十来岁,沈安侯娶的是程业的闺女,比宁国公主生生矮了个辈分,先太子把两边都当自己亲人,才有了这般玩笑吐槽。
  “这话说起来你或是不爱听,可无论怎么说,二郎和幼娘都是留着程家的血,他们的子嗣虽然姓沈,却更像程家血脉。”楚氏有些为难的拍了拍林菁的手:“宁国公主虽然与程铎和离,可她也是为了孩子着想,心中未必对程家没有念想。你只当幼娘多了个远远儿的亲眷吧,这礼收了也就收了,平时该怎么往来,还是怎么往来。”
  林菁倒是不在意,幼娘却有些不安:“可我也没见过她们呀,我从小在沈家长大,我只当自己是沈家人呢。”
  “傻姑娘,这话咱们心里有数儿,说出去可得罪人。”楚氏轻轻点她:“你平日里的伶俐泼辣劲儿呢?收张礼单就吓着了?可见还是没练出来,让你太太好好再调理调理你。”
  被她这么一说,小程氏也有些挂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我太太才舍不得调理我呢,她只惯着我,替我把事儿都担了。”
  林菁也是真喜欢她的性格,看她开了颜,什么程家什么公主都丢到脑后:“你记得我的好就行,从明儿起我得让你好好锻炼身子了,到时候可别哭鼻子找老太太告状。”
  楚氏听了也帮腔:“你太太这一手可好,你姑母被她调养的,三十多了还平安生下个儿子,可见是有大用的。你莫要仗着自己年纪小身体好便任性,便是你太太狠不下心来对你,我也会看着你的。”
  “幼娘知道啦。”小程氏欢快起来:“您和太太都是为我好,是最疼我的人,我明白着呢。”
  便是孔氏也在为幼娘开心,很是准备了些针线活儿,还揽下了管家算账的事儿,不让她为此操劳费心:“你如今可是最要紧的,没得被些许杂事儿绊住。我便是有不懂,也能问太太和老太太,你只安心养着便是。”
  如今的孔氏也很有了几分小程氏的风采,整日里带着笑影儿,看起来生动极了。虽然自家夫婿的官职比不上弟弟,可孔氏和沈淞都是个易满足的——比起当初在二房那边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已经算得上是幸福了。
  她不仅揽了家务活儿,也把沈凌给带了过去。这臭小子也不知学了谁的脾气,扬言只爱美人,整日里和他亲爹斗气,对着奶奶母亲和两个嫂嫂与亲姐姐,却是乖巧可爱的很。知道二嫂嫂有了身子不能带他,他还好生闹了会别扭,结果被孔氏三哄两哄,乖乖的就长到四宜院去了,把沈安侯起了个够呛。
  沈大老爷虽然看不惯小儿子不着家的臭毛病,可添丁加口总是件好事儿。不过更让沈大老爷脚下生风的,是玉米地迎来大丰收,虽然因为种子数量有限,种植的不算多,但只要这算成亩产,绝对是一个可以让人兴奋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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