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这回就是林家栋一个人开,就很辛苦了。
  上下两辈子,林卫红还是头一回坐林家栋的车,林母坐在副驾驶上,林卫红抱着被子坐在座位后面的床铺上。
  大解放高,坐在上头也不会晕车,困了就躺躺,林卫红还是很舒服的,唯一不舒服的,就是脚被铁链子锁着了,怕她给跑了。
  这时候林卫红的记忆已经有些差了,她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林家栋到底是哪一年出的轨,但可以肯定不是现在,现在林家栋还拿死工资呢,偶尔捎点货挣点外快而已。
  起码也得八几年的时候吧?
  这个时候?其实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有苗头了。
  林卫红隐约记得她回城后听林母提起过,李凤仙的临时工一直没有办法转正,林家栋又不思进取,李凤仙就成天逼着林家栋跑长途,工资多补贴多,还能多挣点外快,夫妻俩常常吵架。
  但这辈子,李凤仙有了正式工作,夫妻俩就林磊一个孩子,双职工,日子过得很不错,李凤仙也没有像上辈子一样,面目可憎,天天逼着林家栋找钱。
  想到这里,林卫红就有些不平衡了,凭什么呢?凭什么重生一辈子,所有人都好好的,就她日子这么难过。
  还非得把她当成神经病!
  林卫红觉得自己没病,她明明是最清醒的那个。
  看了眼认真开车的林家栋,林卫红觉得,反正林家栋上辈子也会遇到“真爱”出轨,这辈子提前一点也没什么,她不过是让事情走到正确的轨道上去而已。
  比起李凤仙,后来的小嫂子也不错啊,至少对她就挺好的。
  ……
  林爱青这边怀孕除了爱睡觉,胃口奇大,看着就跟没怀似的,但张晓慧就不行了,她先前去探了回亲,种了个娃回来,孕吐特别重。
  好在张奶奶现在情况好了不少,能帮着照顾她,再有满妞和满妞妈在,不时给送点酸黄瓜、酸萝卜来,张晓慧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儿。
  “就生这一个,我再也不生了。”张晓慧是真不知道怀孩子这么痛苦,想着她也应该要个孩子了,再加上男人哄一哄,就松了口。
  现在倒好,她一个人要死要活地,男人在部队上一点也照顾不到。
  再看看林爱青,魏延安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舒坦,张晓慧平时特明理特大度的一个姑娘,但这会是心里是真难过。
  有时候想起来,难过得都都想哭。
  张奶奶坐在旁边,“你像你妈,你妈怀你的时候,也是一样。”
  林爱青也帮着劝张晓慧,张晓慧情绪不好,身体状态也不好,她不光吐,还吃不下东西,人眼瞅着就瘦了一大圈。
  “不生不生。”林爱青什么都顺着张晓慧来,只求这姑奶奶能吃点东西进去。
  张晓慧被劝着,吃了一口,没一会,又哇地一声,全给吐了。
  但肚子里揣着的是自己的孩子呀,张晓慧再难受,还是忍着吃了点进去,哪怕吐,也强逼着自己能吃多少吃多少。
  “你们这都怀上了,我肚子还平平的呢。”满妞下完工,知道林爱青回知青点来看张晓慧,回家掏了半坛子的浸在醋水里的酸刀豆就过来了,最近张晓慧爱吃这个。
  满妞才下工呢,草帽都湿了的那种,才一走近,张晓慧就摆手,“你这汗味太重了,赶紧去洗个脸再过来。”
  “……”满妞闻了闻自己,好吧,是真挺臭的。
  等满妞洗完脸过来,林爱青和张晓慧已经你一块我一块吃了起来,满妞自己也挑了一块,坐得离这两孕妇远了些,怕汗臭味儿熏着了她们。
  你说三个人差不多时候结的婚,开始都没孩子嘛,满妞也不着急,眼看着她们这才一个两个都揣上了,满妞就有些着急起来。
  不过杨铁蛋暑假没法回来呢,她就是急也没用,倒是也想像张晓慧那样,去探望杨铁蛋,再揣个孩子回来,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再说运输队现在忙着很,也离不开她。
  “听说县里撤了平阳公社农机站长的职,是怎么回事?”满妞咬了口刀豆,脆是脆,但也酸倒牙啦。
  林爱青点头,平阳公社这个农机站长的职,还是她亲自撤的,被撤职还能有什么原因,严重渎职呗。
  平阳公社在望江公社的另一个方向,紧挨着临县,公社也不算大,人口少出产也少,政绩平平,以往县里领导都不大爱往那边去,三年难得去一回。
  哪里料到林爱青上任头一年,去的头一个地方就是他们公社。
  到了地方才知道,公社的机械全部租借出去了,农机站长和镇长合伙儿中饱私囊,压榨公社的知青和社员,林爱青火气一上来,直接就把人给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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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章
  无论什么地方, 什么时候,好人堆里总会掺杂着个别牛鬼蛇神。
  这事要是别的时候发现, 林爱青也不至于大动肝火, 平时那农机站长去县城开会, 老实巴交的,有时候挽起的裤脚都没放回去,脚杆子上还有泥巴呢。
  结果倒好,最不老实的就是他。
  林爱青他们下乡视察, 本来是会提前有通知的, 但那里县里话务处要等个重要电话,也就没有通知,至于人力通知就更不必要了, 反正她们也是要下乡的。
  就正好撞上了, 整个公社没有一台正在动作中的机器, 所有工作都是人力和畜力完成,畜力不够人力顶上。
  摞得小山高的平板车,就全靠知青、社员们扯着绳子, 给拉到晒场去, 那肩膀上, 全是一条条的血道道。
  双抢是多重要的事, 跟老天爷赛跑!要是赶不赢, 一场大雨下来,地里的稻谷全得泡坏发芽。
  林爱青撞破了这事后,也不听农机站长解释, 往公社一坐,就要查以往平阳公社往年的生产情况。
  “平阳公社年年往县里叫穷叫苦,同样的天气条件下,就他们公社年年完不成生产任务,年年受灾,源头就出在农机站长这里。”林爱青说起来也是叹气。
  所以说领导为什么要常常走基层,要微服私访,就是这个原因,你不在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去看看,就等着被糊弄吧。
  林爱青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不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她一般是不管的,但平阳公社这事,可不是一般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都是犯罪了。
  平阳公社不是挨着临县么,机器全给租到隔壁的临县公社了,租的钱呢就全落到了主事人的口袋里,好些农机器具几乎是长年归别的公社在使。
  发落了平阳公社的农机站长后,上回来平阳公社统计的干事,也被林爱青拎出来点名批评做检讨,平阳公社是有欺瞒,但也不可否认,这里头也有干事办事不到位的原因在。
  “你说你这脾气,就不能收收?”张晓慧觉得林爱青做事有些激进了,这样容易得罪人。
  林爱青哪里不知道,魏延安早就训过她了,詹县长也批了她一顿,林爱青自己也有些无奈,“肚子里揣了娃后,我这脾气就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以前林爱青也不是爆脾气的人,就是最开始到县里撤人,那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但这回真的是全凭一腔火气,无法控制的那种。
  这话林爱青一跟魏延安说,魏延安就没脾气了,自己种的娃,只能麻溜地帮着林爱青去善后去了。
  “就该这样治治你家魏延安。”满妞笑,别看她现在结婚了,性子还跟以前似的,就乐意看魏延安吃瘪,“不过这回是真干得好,那些个蛀虫,就该一把掌拍死。”
  说起蛀虫,满妞对现在望江公社的农机站长就特别有意见,但对方也不像平阳公社这样,就是特别爱对修理站和运输队指手划脚,还任人唯亲。
  先前修理站的两个营业员都给新站长给换了,换成家里的亲戚,现在修理站的帐可乱了,那些人还老爱打听别人的私事,可烦了。
  这些事满妞也没说给林爱青听,也就平时给张晓慧抱怨一下,林爱青虽然去了县里,但有些事是管不到的,又没严重违法乱纪,林爱青手也不好伸那么长。
  三个好朋友好久没有聚在一起,再加上张晓慧也怀了孩子,两人交流着孕期的反应,林爱青都有些不大乐意回去了。
  “你把东西留着,我抽时间给你看。”张晓慧看了眼来接人的魏延安,冲林爱青伸手。
  林爱青这趟来是交作业的,但张晓慧这个情况,孕吐又严重,整个人恹恹的,哪里能给她改题讲解呀。
  张晓慧指挥着满妞把东西拿过来,“我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吐,总有好的时候。”
  因为身体原因,再加上是军属,张晓慧本身又是有功劳在身的,大队上对张晓慧的有照顾,双抢这段时间负责守仓库,做些登记的活,不累也轻闲。
  林爱青把东西留下,就坐上魏延安的自行车,夫妻俩骑着单车往县城去了。
  别看林爱青怀孕哪哪都好,就一个,坐不了中巴车了,她也不是晕车,就是现在天气味,人味儿重,汽车上原本的那股味也重,林爱青一上去,就要吐。
  带队下乡的时候,林爱青就只能生忍,包里备着各种酸梅子和姜片,下班时候,都是等魏延安骑自行车来接她的。
  魏延安也不嫌累,他最喜欢就是人家少的地方,林爱青抱着他的腰,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孩子出生以后的事情。
  知道肚子里揣上了,孩子用的东西就应该准备上了嘛,不少人给林爱青送了自家孩子小时候的旧衣服,但魏延安那个左性,哪里能受得了孩子捡别人的旧衣服穿。
  乡下有小婴儿穿百家衣才好的说法,但魏延安一点也不认同,他就想给自家闺女最好的,林爱青倒是没什么,她觉得习俗这样,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魏延安最近没事往乡下跑,张罗着收土布,回家一天三遍地洗,把本就不算太粗的土布给搓揉得软软的,都已经在家里囤了不少。
  还有沪市京城的细棉布,魏延安也托着人往家里邮。
  当时结婚的时候,魏延安不是给林爱青准备了手表么,还准备买台缝纫机的,不过林爱青没让。
  做衣服找裁缝也就花点加工费,普通的缝补自己来就行,林爱青倒是也能做衣服,但是做得肯定不如人裁缝师傅好,而且她也嫌费事,就没要。
  但这下有了孩子了,林爱青也觉得家里有台缝纫机比较好,自己抽空给孩子做两身衣服,小围兜什么的,也方便。
  “向阳给咱们寄了台缝纫机回来,你回头试试,先给我闺女裁件小衣裳出来。”魏延安只要一想起林爱青肚子里的那块肉,心里就软软的。
  林爱青抬手拧了魏延安腰上的肉一下,“什么小闺女,不带你这样重女轻男的,头一个要是儿子才好呢。”
  儿子能顶事,等儿子长大点儿,再要个小闺女,哥哥还能帮着照顾妹妹,也能保护妹妹不被欺负。
  被拧了魏延安也不生气,他是真没那么喜欢儿子,就喜欢娇娇的小闺女儿,“用不着,我就能保护咱们闺女。”
  林爱青就笑,也懒得再跟他争,反正生儿生女,也不是她们俩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过去,双抢忙完了,眼瞅着离秋收也就不远了,林爱青的肚子也跟气球似的,一天天慢慢鼓了起来。
  主要是她人瘦,肚子就有些显大。
  而张晓慧,初期倒是吐得厉害,瘦得不成样子,等不吐了以后,饭量猛涨,现在整个人都白胖白胖,倒是不大显肚子,算起来,张晓慧肚子里的孩子还比林爱青的大半个月呢。
  十月份的某一天,林爱青正坐在屋里写资料,旁边收音机放着,魏延安手里捏着份报纸,脸上表情非常奇怪,似复杂又激动还带着些茫然,甚至连脚步都有些跌跌撞撞。
  “怎么了?”林爱青奇怪地看向魏延安。
  魏延安也不说话,就把报纸递到林爱青面前,林爱青不明所以,放下笔翻看起来,然后好半晌才把报纸放下。
  这个时候,林爱青头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林母当初跟她讲,林卫红复习说是要考大学的事儿。
  居然真能恢复高考?
  事实上,一个月前就隐隐有了内部消息,魏延安这边也收到了京城那边的来信,他以前的发小给写的,让他提前复习。
  但魏延安没当回事,林爱青也觉得不大可能,这都停考多少年了,说恢复就恢复?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这会广播里也开始播报这条新闻,各公社大队都有按点播放中央新闻的习惯,和林爱青和魏延安一样,知青们都傻愣住了。
  接下来就是狂喜,抑制不住的那种,大家纷纷奔走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