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入浴吗?”她一回来,秋书就进来问道。
  “准备好热水你们就下去休息吧,明日再收拾。”这么晚了,明天她们还要早起,睡眠不足可是很难受的。
  丫头们也知道自家小姐对下人真的很好,随后也没有坚持,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冬画那丫头已经帮她准备好了洗脚水。
  “秋书姐,小姐不用你伺候着沐浴吗?”
  秋书解开外衫,扑在暖炕上叠好,仔细的搁在炕头上,“小姐也是心疼咱们,今儿一直到这么晚,夏棋姐不是跟着小姐出去了一天吗?这么快就睡下了?”
  “可不是。”冬画坐在炕边,伸手从旁边的炕桌上取来一盘果脯,放在嘴里咀嚼着,“晚上回来的时候,春琴姐就去顶了夏棋姐的缺儿,一回来,去小厨房里和李妈妈要了一碗面,吃下就睡过去了。不过夏棋姐给咱们带胡来了桃脯,还有瓜子,还有绢花呢,秋书姐先挑个你喜欢的颜色。”
  说完,从旁边的小匣子里取出两朵绢花,一朵蓝色,一朵粉色。
  秋书看了看,顺手指了指那朵蓝色的的道:“粉色的留给你了。”
  冬画顿时就笑的特别的开心,将那朵粉色的绢花攥在手心,“谢谢秋书姐,你们最好了。”
  “知道就好。”秋书柔和一笑,随后看着那小嘴蠕动个不停的丫头,无奈笑道:“晚上别吃那么多,小心难受。”
  冬画这才拍拍手,爬下炕,走到外间洗了洗手,然后回来脱衣裳钻被窝。
  “我今晚烧了炕,特别的暖和,就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热。”
  秋书有些愣神:“你这臭丫头,现在还没有进入十月份,你就开始暖炕了?冬天怎么过?”
  “又不是非要这样。”冬画撅起小嘴,“是小姐说的,睡暖炕解乏。”
  “那也要冬天啊姑娘,我这里还是炕头。”秋书是一脸的无语,晚上的时候这丫头在屋里折腾,她还以为是在洗贴身衣物呢,谁想到居然在烧炕。
  “……哦。”冬画想想也是,不过既然都已经烧了,也只能这样了。
  看到她那失落的模样,秋书叹口气,脱衣上炕,“好了,早些睡吧,都半夜了,今晚盖点薄的。”
  “嘿嘿,知道了。”
  数日后,一辆简洁的马车在周府门前停下,周媚等马车停稳,上前几步,车帘卷起来,一个俊美的少年率先钻出来跳下马车。
  “表妹,今日上门叨扰了。”赵元明笑道,然后回身把一个小女孩抱下来,“娘,您慢点。”
  周媚搭了把手,把陆氏搀扶下来,“舅妈也跟着过来了?”
  “是啊,你舅舅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媚儿别见怪。”陆氏拉着周媚的手,感激的说道。
  “怎么会,舅妈能来我很高兴,咱们可是至亲,上门如何能见怪。”
  等两个小厮搬来那张代步的木轮椅,赵元明已经把赵承胤抱下来放到轮椅上。
  “舅舅,这几日觉得身子怎样了?”她开的是温和调理的药,但是却也不同于一般药性的药,毕竟她可是长春子的徒弟,什么鬼医神医之流,在师傅面前都是小儿科,只有她知道,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在,在师傅手里不超过三天绝对会活蹦乱跳的。
  “感觉好了一些。”近两日胸口已经没有那么闷了,感觉顺畅了很多,虚汗的症状也减轻了不少。
  “那就好,咱们先进去吧。”她上前,接过小厮的手,推着赵承胤往前殿去了,“以后取药的话,表哥就直接去永春堂吧,我在那里入了股,里面的药材也都是最好的,比别家的药铺药性要好很多。”
  唐中元的商队去西域南疆,每一次都会带来不少的药材,沿路会顺便去一趟云雾山给长春子一些,余下的则是全部都送进了燕京的长春堂,开药铺她是没有这打算,以后也不想着以行医为生。
  “永春堂在京城的确很有名望,听说东家和太医院院正是师兄弟。”赵承胤笑道。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只是那个白先生很和蔼,就顺便合作了,那里大部分的药都是商队从南疆带回来的,还有一株八百年的人参,不过现在舅舅不能用,虚不受补,等你的腿续接之后,再每日用人参吊着。”
  “……八百年?”陆氏顿时惊讶的瞪大双眸。
  “是啊。”具体如何得到的周媚只是听唐中元简单的提起,不过商队平时身上带的银钱并不多,大多数是以物易物,然后回来的时候回带来很多的京师没有的东西,不得不说,唐师傅真的很厉害,她还想着等找个合适的时间,将他们的薪水再提一提。
  “那绝对是贵比黄金,还是留着给你爹娘吧,你舅母陪嫁里有一株百年的人参,也已经很稀少了。”
  “没关系,这也是我娘的意思。”
  说起赵氏,赵承胤这才发现从进来就没有看见妹妹。
  “你娘呢?”
  “今天我爹的一个好友过寿,爹就带着娘过去了,下午才能回来。”周媚让丫头取来药箱,然后让小厮把他平放在旁边的软榻上,取出金针,“表哥帮着舅舅把衣裳敞开。”
  陆氏的表情一僵,多少有些不自在,而赵元明也是有些微的愕然。
  周媚取出一根金针,在火烛上烤着,见他还没有动作,蹙起眉头:“怎么了?我是大夫又是晚辈,哪里让你们值得犹豫的?面子重要,身子就不重要了?”
  陆氏看着周媚那温雅的神色,想了好一会才拉着女儿出去了。
  赵承胤也觉得好笑,他们自然不是为了面子,而是自己如今已经瘦得皮包骨,双腿膝盖以下也是萎缩的厉害,并不是媚儿想的那般。
  抬手给自己解开衣衫,那显得狰狞的枯瘦胸膛暴露在周媚眼前,赵元明眼眶微微湿润,习惯性的别开视线,不忍直视,而周媚却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伸出手,在他胸口的几个大穴上按了按,嘴里还不时的闻着是否疼痛,不意外赵承胤全部都点头。
  脏器在数年的草药侵蚀下,都有些微的损伤,都说西药伤胃,中药的话,药不对症同样如此。
  举起金针,在一道穴道上扎下去,耳边是赵承胤那压抑的闷哼。
  随着几针下去,就看到他白皙儒雅的脸颊上早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的长随则是接过夏棋递上来的帕子给自家少爷擦拭。
  等扎完二十八根金针,周媚才抬起衣袖摸了一把汗水。
  她随手写下了一张排毒的药方,递给夏棋:“去我的库房,按方子抓药,然后煎好送过来。”
  “是,婢子这就去。”
  等丫头离开,赵元明这才问道:“表妹,父亲的身子如何了?”
  “体内多年用药,早已经留下沉珂,我开的方子再连着用两个月,饮食上也渐渐补起来,两个月后,我看情况再续接断腿。”
  等夏棋煎药回来,周媚就让他把药全部喝下去,然后递给他一碟梅子,叮嘱他喝完药之后在这里睡一会,然后才起身和赵元明去了前殿。
  “媚儿,你舅舅……”陆氏见到她赶忙迎上前。
  “舅母放心吧,情况好了许多,不出意外,明年春天就能正常走路了。”当然这其中还包括复健的时间。
  “……真的吗?”明年春天?她是不是听错了?
  天知道她盼着这个时候有多久了,如今只需要半年的时间丈夫就可以走路了,对她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舅母,你要逛逛园子吗?”她现在正好有些事情要和赵元明说一说。
  陆氏自认是个比较会看人眼色的,否则在侯府这近二十年,早被孙氏给折磨死了。
  她起身笑道:“正好我也有此意,媚儿也累了,不如就先休息一会,找个丫头带着我和媛媛过去走走就好。”
  周媚现在才发现,这个舅母还真的是个玲珑的女子,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舅舅残疾数年依旧对他那般情深。
  “秋嬷嬷,你带着舅母和表小姐去后花园转转。”
  闻声而来的秋嬷嬷穿着体面的走进来,一举手投足都足见其礼仪有多规范。
  她上前福身道:“是,小姐。舅太太,表小姐,这边请。”
  等母子俩跟着秋嬷嬷离开,周媚才请赵元明在旁边坐下,下人上了茶点,就依次退出了前殿。
  “表哥有想过你们一房现在的处境吗?”周媚的话是一点都不含蓄。
  赵元明却也没有半点吃惊,唇角泛起柔和的笑容:“这件事爹不用我插手。”
  “若是舅舅让你撑起大房,表哥会如何做?”说实话,对于这个封建帝国的体制,她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
  “自然是分出去单过也比现在好很多。”
  “那侯府呢?本应该是舅舅的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表妹可能不清楚,爵位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而是皇上想如何才是正理。”爵位终究只是一个虚名,是皇上给的,也随时都可以收回去,不是你认为是你的,没有所谓的理所当然。
  唯一能做的不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而是夺取。
  可知侯府的世子是皇上亲自册立的,若是想要夺取,就是让皇上收回成命,而相对于一言九鼎的帝王,这是很困难的。
  再说,大燕朝孝道最重,若是惹恼了祖母,大房会彻底的身败名裂,不用说也知道,相信祖母的定是比相信他们一房的人要多,失掉了名声的勋贵子弟,在京城的天子脚下,是很危险的。
  “所以说,那个孙氏动不得?”
  “你动不得。”赵元明叹口气道:“这是侯府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府里的事情,太脏了。”
  “嗯!”她状似不在意的点点头,“是无所谓,没事最好。”
  “你们这边呢?”能买下这座府邸,就已经让他很震惊了,而且还修缮的如此精致,可以想见,姑母家的财力有多雄厚。
  “很好啊,我们只是商户,不像你们那般,位置站的高,烦恼也多。”她笑着耸肩,“家里就是那几间铺子,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让周棠好好读书,以后考取功名就可以了。”
  “周棠是去书院还是在家里请西席?”
  “请西席。他年纪还小,送去书院爹娘都不放心,反正只要肯学,先生也只是起个引导作用。”她也不放心,今年才七岁,不看着那个小家伙,那珂不行。
  不过这些日子他似乎是除了吃饭就是在房间里看书,很少出院子,爹娘觉得儿子这是上进了,她却觉得不好,这样下去,哪里还有个孩子的样子?不就变成和她前世的弟弟一样了?那多没劲。
  “可有何时的人选了?”
  “我已经请我大师兄帮忙寻一个好的西席,相信就快有消息了。”
  中午,周媚和周棠陪着他们用过午饭,赵承胤一家人就离开了。
  “小姐,上午舅老爷不是沐浴了嘛,听伺候的人说那洗澡水都是黑色的。”夏棋在旁边把洗好的衣裳熏香之后放进衣柜。
  周媚舒服的侧卧在美人榻上翻看着手中的医书,闻言点点头:“那都是一些药物长久以来囤积在体内的毒素,慢慢的排出来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夏棋点点头,“舅老爷瘦得很厉害,看着让人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以后会好起来的,那女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害继子,我却能明目张胆的救人。”
  “……”夏棋心里很吃惊,“不是说舅老爷坠马不是侯夫人的主意吗?”
  “说不是就不是了?”她嗤笑一声,眉眼之间尽是不屑,“这就说明她是高明之人,明明做下这等无耻之事,还故作姿态,没有证据就不被人怀疑了?真可笑。”
  “小姐可是有什么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周府和承北侯府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不知道背后舅舅是否会有动作。
  下午等周三壮夫妇回来,听说赵承胤一家过来,赵氏还有了惋惜,到底是忘记了时间。
  “舅舅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娘就别担心了。”
  “嗯,有你在,娘也放心很多。”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她道:“九月初二是你舅祖父的六十六寿辰,咱们到时候都过去,听说那日府里会去很多人,你和弟弟也别失了礼仪。”
  “……六十六?舅祖父看着不像有那么老。”明明看上去只有五十出头,不过想到表哥今年也二十一了,这岁数也差不多。
  赵氏顿时就被女儿的话逗笑了:“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你过看上去确实显得年轻,若是你外祖母还活着,今年也已经五十岁了。”
  “原来外祖母比舅祖父小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