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云菀沁叹口气,人的性子还真是天差地别,有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是自己的东西也要抢过来,有的人却又是太厚道了点儿,只会闷声做事,多一点的福利都不要,凭什么老实人就该吃亏,凭什么油嘴滑舌、只会怕马屁的什么都能得到!她还偏偏就要打破这个怪圈!至少在她这儿!
  初夏笑着说:“三姨娘,你这些日子帮着大姑娘备嫁,辛劳了,这是大姑娘给你的礼,你就安心收着吧。”
  蕙兰一愣,云菀沁趁这机会,已经将那链子一反扣,戴了上去,蕙兰急了,又要脱下来:“大姑娘,备嫁这事儿是贱妾的本分,怎么能送这么贵重的链子给妾身?云家买了妾身,给妾身名分,吃穿不愁,不再过颠簸无家的日子,妾身已经知足了,哪里还能收礼!不成,初夏,你快帮我脱下来,还给大姑娘——”
  云菀沁摇头,笑道:“再拉就拉断了,这是金链子,可不是铁打的。”
  蕙兰生性节俭朴实,这么一听,生怕毁了金链子,连忙住手,正要再说话,却听大姑娘已开了声:
  “三姨娘质朴牢靠,云家后院缺的就是这种人,别说金链子,便是金山,我都不吝送。”
  初夏一听小姐这么说,眨巴了一下眼睛,大姑娘的心思她还不解?——将三姨娘赞成这个样子,看来不会单纯只是为了奖赏她的老实吧。
  蕙兰见云菀沁执意要送,只得暂时收下,道:“大姑娘不在意妾身是个新人,将婚事都交由妾身打理,仅凭着这份知遇之恩,妾身已是感激不尽,这次是大姑娘一生的大喜事,就算没有任何犒赏,妾身不眠不休也会给大姑娘料理妥当,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云菀沁双眸微闪:“三姨娘做事儿踏实,不投机取巧,我一点不操心三姨娘打理婚事,只是操心别的罢了。”
  蕙兰忙道:“大姑娘有什么心事,妾身若有能力,一定千方百计替大姑娘完成。”
  云菀沁将汤婆子拢抱在宽袖里,双目扫了一下蕙兰和初夏,语气平和,只像在聊天儿一样:“你们知道,少爷年纪还小,性子还没定下来,这个年龄最重要,走错一步,歪了苗儿,以后就难掰回来了。我在家中时,还能管着,等我走了,少爷便没什么人管了,老爷忙于官场,祖母年纪大了,迟早要回泰州乡下去,依爹如今的仕途,今后指不定后院还要继续添人,若是碰到些如三姨娘一样好心的就罢了,若是碰到一些居心叵测的,我生怕少爷……。”
  原来大姑娘送手链外加夸赞,是为了引出这一番。
  初夏明白她的意思了,也是啊,大姑娘当初将少爷从白氏手里抢过来,不叫白氏再碰,不就是为了亲自培育和督促着,如今出嫁,少爷自然成了最放心不下的一桩事儿,当然要想法子给少爷铺排个后路。
  果然,蕙兰沉吟了良久,抬起头,鼓了鼓勇气,主动开口:“管教少爷妾身没能耐,可大姑娘放心,只要有妾身在云家的一天,一定站在少爷这边,若有人胆敢欺辱和加害少爷,妾身一定不会姑息,也一定会立刻去王府告诉大姑娘。”
  云菀沁就等她这么一句话,心头石头都轻了不少,虽秦王府和云家同在京城,可毕竟一个夫家,一个娘家,云锦重不在眼皮子底下,就算有什么事儿,她也不一定时刻兼顾到,如今有了蕙兰,她放心多了,万一弟弟这边有什么事,就算蕙兰一个人阻止不了,至少也能挡一下,也能及时通个信儿,让她知道。
  想到这里,云菀沁脸色和缓下来,放下汤婆子,过去托了蕙兰的手,目色温婉:“有三姨娘的看管,我就放心多了。”又浮上几许笑意,“说起来,锦重这几年学业精进不少,国子监的夫子都夸过好几次,说是可以提前考童生试试,一旦日后成就功名,三姨娘也算是照料过少爷的庶母,一定跟着享受荫护,若是三姨娘日后有了亲生孩儿,少爷肯定也和你的孩儿亲近,到时,兄弟间一定互相提携。”
  初夏暗中笑了笑,这简直是将三姨娘推到了完全不能拒绝的地。
  果然,蕙兰脸上一喜,受宠若惊,妾室有几个能享受功名的荫护?就算是庶出子当了官儿,也只能封赏嫡母,妾室生母靠边儿站,前朝有个高官孝顺,为了给过世的小妾生母封诰命,还是坐在生母棺材上面强硬求得的呢。
  可大姑娘这人稳重,既然说了这话,肯定不是胡说八道,至少是看重自己的。
  看来,少爷是她未来生活的保障。
  若她有福能有孩子,注定也只是个庶子庶女,前途和资源比不上正室嫡出,而有了与嫡出少爷的亲近这层关系,也能增色不少。
  想着,蕙兰道:“大姑娘言重了,从此以后,妾身一定将少爷视如己出。”
  云菀沁一张芙蓉脸上笑意盈盈,点了点头:“好,那三姨娘就先出去做事儿吧。”
  “是,大姑娘。”蕙兰颔首,恭敬地躬了一躬身,拿着嫁妆清单先掀帘出去了。
  待蕙兰一走,初夏端详大姑娘,见她脸色舒缓许多,知道心头大石落下来,便也悄悄出去,拎了个红木食盒进来,道:“家里总算有了个可靠人儿当做眼线,大姑娘放心吧。”
  说放心也没全放下来,要是可以,云菀沁巴不得将弟弟当嫁妆一块儿带走,可是父亲尚在,全天下就没有姐姐出嫁还得带上弟弟的道理,哪里都说不通,只能先走着瞧,正要回答,一瞥眼,见初夏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个瓷碗,揭开盖子,一股子熟悉的味儿飘了出来。
  云菀沁苦笑,又是德兴斋带回来的鹿茸羹。自从送了第一次后,秦王在德兴斋估计下了订,也叮嘱过,隔十天左右,就叫斋里的厨子熬上一碗,等着云家人来拿,若是不去或者晚了几天,他会叫德兴斋的跑堂偷偷上门来提醒,硬是逼得人不能不去取,也看准了她不会浪费,拿了必定得要吃。
  以前是妙儿去拿,如今妙儿不在了,便交由初夏去跑腿了。初夏这是第一次去拿,递上了珐琅调羹,笑着低声说:“奴婢瞧这鹿茸羹对宫寒还是有点儿用处,这一两个月,大姑娘小日子时好像都没怎么喊疼了呢,面色都红润了不少,增加了不少颜色……”
  云菀沁刚抄起珐琅调羹舀了一口,听了这话,莫名放下来,这阵子只想着办嫁妆,余下时间便是遥控打理香盈袖那边的情况,除此之外,全用在钻研姚光耀送来的医书,偶尔调制一下方剂,一天十二个时辰排得满满当当,却唯独忘记了一点,还是最重要的一点!
  ——新娘,该要漂漂亮亮地当!
  当天开始,云菀沁便开始火力全开的护肤工程,每天吃了晚膳,用调配的花精油兑入水中泡浴,浴后敷一道用蜂蜜调制的花粉膜,最后擦干净,用清水洗一道才上床睡觉,连三餐吃食都减到了三分之二。
  几天时光一晃而过,这日清晨,宗人府派来的管教宫人来了云家,来人是个四十上下的老嬷嬷,娘家姓冯,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因要在云家待三天调教新人,厢房就安置在盈福院的旁边。
  云家下人将冯嬷嬷领去了大姑娘的院子,云菀沁早就在月门口等着,见这嬷嬷容长脸儿,五官颇有些严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在宫里载浮载沉多年,什么都司空见惯的人儿,只微微一笑,上前主动福身:“冯嬷嬷好,这几天便有劳嬷嬷了。”
  初夏双手捧了个礼匣子,走过去,恭恭敬敬递到了冯嬷嬷手上。
  冯嬷嬷打开一看,是一个硕大的金葫芦,在手里暗中连着匣子掂了一掂,纯足金的,严肃的嘴脸也温和了几分:“云小姐太客气了,奴婢怎么受得起。”说是如此,将匣子递给了一起来的小宫女。
  云菀沁看着她的举止,浅笑着:“怎么会受不起,我什么都不懂,这几天还请冯嬷嬷耐心教导,千万别嫌我粗笨。”
  这些宫里来的调教嬷嬷岂是好应付的,若是没拉好关系,明着她倒是不会怎样,教导时故意错漏一点儿,自己也没辙。
  三天的调教,云菀沁脑子的弦绷得紧紧,这才知道当皇家儿媳,果真是得花点儿脑力劲儿。第一天,冯嬷嬷教了些皇媳仪态和基本宫规以及后宫目前的大小贵人,以免日后进宫时出纰漏,又详细说明了大婚当日的流程,细到每一个步骤,讲解的时候,容不得听众有半点松懈,纵是云菀沁转个头,冯嬷嬷也得重重咳两声,极不满意,这还不算,晚间来个突击检查,重新问了一次,亏得云菀沁记性不差,听得也认真,对答如流,过了关。
  次日就轻松多了,却叫在一旁伺候的初夏红着脸一天,冯嬷嬷拿出从宫里带来的春宫图和春意玩偶,给云菀沁一个个地观摩,还要重点强调,哪种姿势最持久,哪种姿势最省力气,哪种姿势最深入,哪种姿势最易生子……
  初夏哪儿听过这种火辣辣,chi裸裸的闺房教育,昔日大姑娘也曾给过她几本才子佳人私定终身的连环画打发过时间,可最多只是看过男女月下相拥,被冯嬷嬷说得呲着冷气,一张脸一直红着,就没恢复正常过。
  这些对于前世有过婚史的云菀沁,完全没什么压力,可是就算没压力,也得装出点儿脸红,不然只怕那冯嬷嬷还得怀疑,于是,云菀沁也只能跟着初夏一样,偶尔捂着脸,偏过头,演演戏。
  冯嬷嬷见她捂住脸,却是一把打落下来,斥道:“这会儿不是害羞的时候!王府中如今只云小姐一名,若令秦王闺房无乐,这是云小姐大大的失责。且云小姐为正妃,最好是先行诞下子嗣,以免日后王府的侧妃庶妃先生子,乱了位份。”
  初夏一听,没功夫脸红了,倒是有点儿不高兴,如今是自家小姐的喜事,人都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提那些没影儿的侧妃庶妃,这不是叫人不高兴么。
  云菀沁却是笑笑:“乱位份的事,嬷嬷不用操心。”
  侧妃庶妃?先不说他愿意不愿意,还得看他那身子骨有没能耐纳!一块肥肉他都难得吃不下去,还望着锅里其他的肉?云菀沁终于有点真的脸红了,这是在乱想什么!一定是因为上春宫课的关系!把自己的心思都搅邪恶了!
  冯嬷嬷只当她是保证她一定会率先诞下嫡长世子,倒也算乖巧,松弛了脸色,继续开始讲课了。
  三天过后,冯嬷嬷离开云府的同时,宗人府来接人时,顺带传了话,钦天监那边拟好了日子,过了圣上那边的目,定夺下来,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八。
  消息传到盈福院时,云菀沁临窗正在看一本医经,得了信儿,不觉微微失神,上一世的婚期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生机勃勃,让她对未来与当时的景色与气候一样,充满了希望,这次婚期靠近隆冬,马上便要严寒刺骨,也不知道今生婚姻的局面会是怎样,与他结亲,就注定等于扰乱了上一世的历史,揭开崭新的画面……。
  不管怎样,婚期距离不远,眼下备嫁的事情基本都妥当了,铺子那边还有个计划,也不能忘记,她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从屏风上拿起银鼠毛领斗篷披上,唤了一声:“初夏,走,陪我一趟香盈袖。”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发展温泉,表哥告密
  云菀沁换上衣裳,戴了帷帽,刚出盈福院,月门外一道清俊的小身子板儿正扒着墙壁,眨着浓密的长睫:
  “姐,去哪啊。”
  语气可怜巴巴的,像是被人捏住脖子的委屈小鸟儿,没了以往的高昂和清脆,云菀沁见弟弟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似是满肚子话倒不出来的样子,心里有些发疼,鼻头也莫名微微发酸。
  从云家接了大婚圣旨那一天开始,云锦重就开始心事重重,话都不多了,这几天云菀沁备嫁,他每天下学回来就在盈福院外头绕着圈,云菀沁知道,弟弟是舍不得自己。
  她又何尝不是,这一世好不容易跟弟弟感情拉近了一些,就这么又跟他分开,实在是放不下。
  她走过去,微笑:“锦重下学了么,怎么不回厢房去看书?”
  云锦重支吾两声,漂亮的唇型抿成一条线,白嫩的小脸看起来失落又不高兴。
  云锦重身边代替乔哥儿的小书童名唤墨香,是云菀沁后来亲手挑的,今年十六,原在书香门第当过差,性子纯良,品行端正,知书识礼,生得也是乖巧伶俐,此刻,墨香看了一眼郁郁寡欢少爷,在一边笑了笑,道:“大姑娘,少爷这是舍不得叫您出阁呢,这几天晚上入睡前都咬着被子念叨,说讨厌死秦王了,这么快就将姐姐给抢走了……”
  “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云锦重急了,白净小脸涨得通红,这年纪自尊心最强,怎么能把自己说得像个恋姐的奶娃!
  墨香却是不依不挠,捅破少爷的心思:“……少爷这几天茶饭不思,上课时连夫子讲话都听不进去,挨了夫子的几次训斥,还叫奴才不告诉大姑娘——”
  “闭嘴这小子!”云锦重鼻子一皱,扑上去就捂了书童的嘴。
  婚前女子多半有些抑郁症状,云菀沁前世也是这样,又喜又忧,忐忑不安,百味俱全,可这次倒好,这症状竟在弟弟身上发作起来了,心中有些感念,若往常得知弟弟读书不认真,一定会教训,今儿却舍不得多说一句了,脸上神色舒缓了开来,轻笑道:“锦重,今儿国子监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么?”
  “完了。”云锦重这才收回手,对着墨香哼了一声。
  “陪姐姐去一趟香盈袖吧,不过还是得像上次那样,回家可不能说,不然,姐姐有什么事儿也再不带上你了。”云菀沁笑着扬声:“给少爷拿披风来。”
  云锦重黑了几天的脸终于多云转晴,欢腾了起来。
  姐弟两人到了香盈袖时,铺子里有客人,祝四婶和红胭正在招呼,阿朗在后面仓库里忙着调货,二人便静悄悄站在一边,也不打扰。
  近一个月没来,香盈袖的环境越发有人气儿,更像个做生意的地方了,铺排也比以往更妥当,红胭、祝四深和阿朗三人,一个管账,一个料理环境,一个负责进出入库存货物,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刚沿着进宝街进来时,云菀沁观察过一路上别的同行铺子,香盈袖的客人比先前多了些,也有一部分开始注意到铺子货物的质量不错,但是大部分客人,仍是为了瞧一眼当今圣上御赐的牌匾,图个新鲜罢了,到底还是比不过哪些老字号的胭脂水粉铺子,尤其进宝街上几家天香斋的分店,更是名声凿凿,早就在扎根了上十年,拥有了固定的忠实顾客群。
  轮资历,香盈袖还年轻,拼不过,只能凭借一些商业手段和独特的巧心思来发展。
  靠着御赐牌匾,已经汇聚了一些人气,打响了一些名声,这个时候,正好开始趁着东风,来煽一把火,加紧开拓了……
  红胭眼儿尖,最先看到了店铺外阶下站着的云菀沁,一讶,本想将她迎接进来,见她嘘声示意先招呼客人,便释然了,等客人选定货物,将客人送走,然后才将两人拉了进来,一脸惊讶:“大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祝四神也擦了擦手,欢欣道:“是呢,大姑娘这会儿正备嫁着,怎么有空来铺子。”阿朗乡下来的半大小伙子,哪里见过什么大人物,只知道大姑娘再过些日子便是亲王府的王妃,只痴愣愣地挠头:“那今后,大姑娘来了,我是叫大姑娘王妃还是什么?”
  虽然是阿朗的一句无心之语,却正戳中了红胭和祝四深的心思,对视一眼,是啊,待云菀沁出嫁后,这铺子还能管么?到底已经皇子妃了啊。
  云菀沁看出两人的心意,打消疑虑:“今后与以前一样,该怎样就怎样,没有任何变化。”
  众人吁了一口气,放了心,却见云菀沁对着红胭:“红胭,你跟我进去一下。”
  内室天井,红胭听了大姑娘掏出心意,半晌合不拢嘴,只差哗一声站起来:“大姑娘……是说要给香盈袖建个附属温泉?真的假的?您没开玩笑吧?”
  香盈袖不过是个胭脂水粉铺,耗那么大的工程,划算么?地热泉水归类于国土资源,属于朝廷所有,开凿权和使用权都捏在相关衙门手上,私人征用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拿下来得大费周章,更得花时间,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啊。
  那天在开元行宫的凝水浴池里,云菀沁的想法一直攒到现在,哪能说弃就弃:“自然是真的,我驴你干什么?”说着又将这些日子构想的温泉计划说了一遍。
  将温泉分别开凿成几个池,投放不同的草药和花精,按照用途,可分为养颜、护肤、养生、驱寒等浴池,按照种类,又可分为全身浴池、足浴池、头浴池、蒸面池……这想法固然是别出心裁,偌大个京城没几个人能想到,红胭也听得颇兴奋,见她信心满满,势在必得,试探:“官府那边的门路可不好找啊,除了要打发银子,总得给个合理的游说,叫那些官员大人心服口服。大姑娘,您是不是去找秦王了……”
  云菀沁摇头:“没有。他是个不管闲事儿的人,他自个儿的职务,也不过是宗人府里打杂物的,找他有什么用?难不成凭着王爷的身份越界去插手,叫人说他仗势谋私?”他本就是个风口浪尖的人,幼年出宫避开人群,如今在王府深居简出,就是为了不遭人口舌,这么点儿事哪里需要他去帮手。
  这么个关系不动用?红胭有些踌躇:“那大姑娘打算怎么入手?私人若是找朝廷要地开采温泉,多半是京城的大富户,为了图享乐,若是咱们这些商户开采使用,朝廷肯定知道咱们是商用,门槛兴许更高。”
  云菀沁度量了下来:“秋狩回来后我就打听过京郊附近的所有温泉,其中有一处离城门近,交通便利的温泉,名叫猫眼温泉,因为温泉边的石头长满青苔和木耳、蘑菇等菌类植物,绿色褐色在一起,形似猫眼石,所以得了这名字,恰好,朝廷开采出来后,一直没使用,也无人上门征求,每年工部却还得派人去打理兼维护。”
  看来大姑娘瞧中的就是这个猫眼温泉。红胭点头,又犹豫了一下:“那,那银子方面……”这是最实在的,大姑娘盘下这香盈袖,只怕已经够吃力,若不是那背后大股东顶着,只怕连撑都难得撑下去,而铺子到现在为止,也并没赚钱,拿下那温泉,不是一笔小数目,说来说去,红胭忍不住:“关系方面大姑娘不愿意找王爷,那……银子方面,该是能找一找吧。”
  云菀沁噗呲一笑:“银子方面找他?他只怕还没我的流动资金多呢!”
  皇子份例有限,别看有那么大的王府,那么多的下人,还有上千兵甲,可那都是朝廷在给皇子们养着,皇子自己的俸禄实则是有限的,若是得宠一点儿或者手上捏着肥差的皇子,指不定还有些油水,若是那些不得宠、手上没实权、挂着个闲差的皇子,其实还没京城普通富商有钱!
  红胭哭笑不得了:“我瞅着大姑娘怎么把那秦王越说越没用啊!权势不能随便动用,银子还没您多,人家再怎么着,到底可是皇帝的儿子啊。”
  “不是他没用,”云菀沁笑笑,自信地勾起食指点点自己,“只是我也不是没用的人!你放心吧,我昨儿通过表哥,询问过几家有温泉的富商关于京郊温泉的价格,我手头如今可以支配的流动资金,该是绰绰有余的。”
  云菀沁手头虽然有一套倾城的金翡晶,看起来富得流油,实则并不好动,嫁妆中的一部分还是死期的,也不想随便挪动,要防以后的不时之需。
  这一点,倒是多亏了怜娘,还得谢谢慕容泰的友情赞助,总归,得多谢这两人曾经狼狈为奸,心怀叵测,资助了自己四千两白银,再挪些嫁妆中的松散钱银,七七八八加起来,倒也能打住头。
  红胭听到这里,舒了口气儿,大姑娘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如今既是连目标都选好了,那就肯定是十拿九稳了,一如既往,绽放出爽利的笑容:“大姑娘若是安排好了,那我就等您的通知,我再去跑。”
  云菀沁笃定道:“红胭,不用了,你这次在铺子里看着,我今儿亲自去一趟,你同那负责咱们铺子的户部税官熟悉,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上门找他引荐便好了。”
  红胭虽有些惊讶,却也没什么,一一告诉了云菀沁。店铺后的厢房里放了几件男装,方便不时之需,云菀沁换上一件男袍,重新绑了头发,又随手拿铺子里的青黛、脂粉化了个男妆,最后叫四脚桌下面的垫脚木块往靴子里一放,一挑帘,出去了。
  云锦重正在柜台前,与阿朗和祝四深在一块儿,头一次见姐姐扮男装,美少年纤肩窄腰,剑眉微耸,俊美的眸子斜飞入鬓,三分邪,七分雅。云菀沁见他挤眉弄眼看猴儿把戏似的,掀袍疾走过去,挑挑眉,一巴掌将他肩膀一拍:“还不走!”
  红胭见云菀沁要走了,这才一拍脑袋,笑着说:“瞧咱们,大姑娘来了半会儿,都快要走了,光顾着说店铺的事儿,咱们却还没好生恭喜一声呢,大婚那日,咱们几个的身份不便去恭贺,也只能在这儿私下先提前祝大姑娘与秦王荷开并蒂,鸳鸯比翼,凤凰于飞,百年好合!”说着,捻起裙角,福了一福,一抬起脸儿,娇艳梨花面红扑扑,是真心实意的欢悦和祝福,她在欢场混迹过,几句祝语说得动听漂亮,声情并茂。
  祝四婶年纪大,说话则是淳朴实在:“那老身也祝大姑娘与王爷早生贵子!”
  “嗯嗯,”阿朗凑过头来,呵呵笑着顺口接,“生了娃娃也能早些接手店铺和大姑娘的生意呢!”
  “说什么鬼话!”祝四婶啐一口,作势要掌他的嘴,“大姑娘的孩儿,就是王府的世子小爷,未来起码得是郡王!怎么跑来接手店铺和生意呢?你见过世子和郡主当老板的么?小兔崽子,瞧我不打你嘴巴,怎么来了城里这么久,还没头没闹傻兮兮的,说的这叫什么话!”说是要打,却只轻轻“噗”一声擦过阿朗的脸畔,祝四婶无儿无女,已将阿朗当成了亲骨肉,平日疼得紧,宛如亲祖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