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毛金兰也觉得香:“我可放了一勺油呢,不香才怪了,快来,端饭到屋里吃。”
  “没事儿,吃吧,油再多放点都行。”陈建邦端着菜说道。
  毛金兰白了他一眼:“尽吹牛了,下个月你发的粮票布票油票可都得还债呢,不还债可都还得攒着吃呢,哪里就能敞开肚子吃了。”
  精打细算的过日子,陈建邦是有点都并不擅长的,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他把要还票这一茬儿给忘记了。
  毛金兰也不指望他能懂,两人说着话进了屋。
  吃饭时毛金兰先吃了一个红薯,陈建邦让她吃米饭,毛金兰拒绝了,陈建邦在部队训练多辛苦的,他必定是要吃好一些的。
  陈建邦吃着,忽然觉得刚刚还无比美味的饭菜一下子便失去了原本的美味,过了好一会儿:“兰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敞开了吃白米饭,油也让你尽情地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想怎么吃怎么吃。”
  毛金兰把手放在陈建邦的脑门上:“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呢?”
  陈建邦把毛金兰的手拉了放在自己身前:“我说真的,不是胡话。”
  毛金兰抽回手,觉得男人嘛,说大话都是正常的,他低头吃饭,十分敷衍地道:“我相信你。”
  陈建邦觉得自己心口疼。
  雪到第三天终于化了,此时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清晨,陈建邦把毛金兰写回家的信小心地放进信封,和自己写回家的信放在一起,塞到部队机关楼前的油桶上。再进传达室找了半天,找到家里写给他和毛金兰的信。
  他拆开家里写给他的,就像上辈子一样,家里写给他的信中充满了无趣,都是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只有在心的末尾询问了他媳妇儿到了这边习不习惯等等。还说给他们邮寄家里做的腊肉,让他们注意查收。
  陈建邦看这写信的日期算了算,等他吃到家里的腊肉还得等一个星期。
  随便抓了个小战士让他把信送给毛金兰,陈建邦整理整理着装,上了机关楼开会。
  毛金兰送走小战士,关上门一边回家一边看信。
  信是她大哥让袁琼代笔写的,信上说罗永秀怀孕了四十多天了,毛金国已经带她上镇上会大夫搭过脉了,错不了。毛金兰看到这儿,也是挺高兴的。她觉得周大妮和毛四婶两人凑在一起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儿了,罗永秀确实和他们说的一样好生养。
  在信后,陈建邦又跟毛金兰说了一件事儿,毛金丽和李平农结婚了。
  毛金兰看到这里,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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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3章】
  第五十三章
  毛金兰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原来在她走后, 毛金丽并没有停止闹腾, 和毛老头在周大妮也彻底闹翻了, 毛金丽手里头没有身份证明去哪里都去不了, 三人之间过得水深火热的。
  毛金丽到最后什么活都不愿意干了,整天在家里的呆着, 周大妮做好饭她就上桌吃,周大妮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毛金丽就破罐子破摔, 这些对她都不管用。毛金涛受不了家里的气氛, 连住都不在家住了,整天就跟着毛金国过。
  毛老头像是也受够了家里的气氛,总在毛金国家附近溜达, 不去毛金国家也不走。村里人看不下去了,纷纷劝毛金国,毛金国烦透了, 毛老头再来的时候毛金国把他带回了家。
  毛老头也许觉得这样颇没面子, 在看到毛金国的小姨子小舅子时气不顺,不管不顾的骂了他们,搅得毛金国家也不得安宁,毛金国不等罗永秀生气便把毛老头请了出去。
  他分出来后过得了舒心了,妻子温柔小姨子小舅子都是勤快人,就连后来过来住的毛金涛都比以前懂事了很多,他根本不想找个祖宗回家。
  毛老头闹事儿, 他正好可以把他请出家门。
  毛老头被亲儿子赶出来后气闷没地儿发,便到了刘寡妇家。可刘寡妇家也不太平,他来时刚好遇到刘寡妇送男人出来。毛老头自觉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上前就和那个男人扭打了起来。
  那个男人并不是西塘村的,年纪也比毛老头小了许多,不过几下毛老头便处于弱势。
  刘寡妇见到他们打架吓坏了,大声尖叫起来,尖叫声引来了正好路过的李平农,秉着帮别村人不如帮自己村人的念头,他帮着毛老头把那个男人打走了。
  两人打完架后在刘寡妇家吃了一顿酒,出来以后李平农跟着毛老头去了毛家,在毛家睡了一宿,第二天李平农就回家了,再出来便带了户口本,和毛金丽一起镇上领证去了。
  毛金兰看完这一切,觉得这件事儿里面处处透着蹊跷,毛老头和李平农说了啥,李平农为什么又去了毛家睡,第二天为什么又要回家拿户口本和毛金丽领证,这之间处处都说不通。
  等陈建邦中午回家吃饭,毛金兰便把这件事儿告诉了陈建邦。陈建邦吃着饭,一点儿都不想听毛金丽的事儿,他现在听见毛金丽的名字就条件反射的厌恶,见毛金兰还在想不通,他道:“你考虑那么多干什么?跟你有啥关系?她和李平农不正好做一堆吗?一个蠢一个毒。”
  陈建邦的话令毛金兰无法反驳,她也有些难堪,毕竟是她的娘家,毛金丽做了这些事儿,她脸上也没光。
  但也确实和陈建邦说的一样,毛金丽再怎么样,也和她无关。
  “你有这个心思啊,还不如想想怎么给我生个孩子呢,你看看大哥,在咱们之后结的婚,人家孩子都有了。”陈建邦说道。
  毛金兰白了他一眼:“大哥和大嫂在结婚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算算他们在一起也有两三个月了,有孩子是正常的。咱俩结婚才刚刚一个月,要是我现在就检查出怀了孩子,那你不得气死?”
  陈建邦一想也是,也就不说话了。
  陈建邦走了以后,毛金兰收拾收拾,和隔壁黄大嫂一起上街上去买年货。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再过三天就是年了。仿佛一夜之间,年便来了一样,毛金兰有些恍惚。
  黄大嫂把孩子放到个郑政委家让郑政委的媳妇儿帮忙看着,拿了票换了衣裳和毛金兰一起出门。
  “一转眼就又到过年了,日子过得真快。”黄嫂子感叹。
  “可不是,仿佛一下子就过年了一样。”
  因为破四旧的原因,街上过年的气氛也不浓,毛金兰和黄嫂子到供销社领了粮食,再买了些海带肉和骨头便回了家。他们这边没有河,不产鱼,过年想吃鱼也吃不到。
  到了家,毛金兰看厨房堆着的白菜和土豆也不多了,吃两天可以,但绝对吃不到年初五,毛金兰便进屋拿了一张糖票一张布票去了王李庄。
  王李庄老太太家过年气氛要比家属院浓很多,大老远的,毛金兰便闻到了老太太家的传来的肉香,毛金兰敲了敲门:“李婶子。”
  李老太太的大孙子从炕上的窗子看过来,认出了毛金兰,跑到堂屋对正在炖肉的李老太太道:“奶奶,家属院的那些婶子又来换东西了。”
  李老太太把烧火棍放在一边,起来拍拍腿:“来的是家属院新来的那个姑娘吧?要是在家属院多呆了几年的,肯定都知道过年了就不往咱们家来了。”
  “是,是她。”李老太太的孙子扶着李老太太出门。
  李老太太把他推回屋里:“回屋去,别着凉了。你要是着凉了,我可没钱带你去看大夫。”
  “奶奶,我身体好,没事儿的,我去吧,你在家等着。”
  李老太太的孙子给毛金兰开了门,李老太太拿了油灯和毛金兰下了地窖。给毛金兰捡了土豆和白菜,又给毛金兰抓了一把晾在墙上的菜干。
  “姑娘家里是哪儿的?”李老太太主动和毛金兰攀谈。
  毛金兰受宠若惊,李老太太可从来不爱和人聊天,都是公事儿公办的:“我是西南的。”
  “西南啊,是个好地方。”李老太太说完,便提着菜干率先出了地窖。
  毛金兰扛着装满土豆和白菜的麻袋出了门,李老太太已经到了院子门哪儿等着她了。毛金兰接过她的手里的菜干,和她道别。
  “李婶子,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风太大了。”
  李老太太朝她摆摆手:“快走吧。天又黑了,没准儿又要下雪呢。”
  毛金兰哎了一声,回去了。
  李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家路口了,这才回屋。
  她的大孙子正拿站在灶台前往锅里放白菜,李老太太也不去帮忙。
  她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也许都看不到自家大孙子成年就要走了,因此家里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李老太太总是放手让孙子去做。
  菜上了桌,李老太太的小孙女也醒了,祖孙三人端碗上桌吃饭,李老太太碗里的饭是高粱饭,这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粮食,拿回家煮熟了口感并不好。李老太太已经能吃了这个饭吃了好几年了。
  两个孩子的面前摆着的是白面做成的馒头,李老太太的孙子先把李老太太面前的碗端到自己身边,白面馒头放到了李老太太的身前:“ 奶奶,我跟你换着吃。我今天不想吃白面馒头。”
  李老太太知道孙子一片孝心,也就没把馒头放回去,而是放在嘴边慢慢吃着:“吃饭吧,吃饱了我们上后山岔去。给你爹你爷爷你大伯烧点纸,要过年了,可不能让他们在地底下也跟着受穷。”
  李老太太的孙子唉了一声,他抬头看向李老太太,又赶紧低头:“奶奶,我堂叔家的龙子哥被选上成为红小兵了。”
  这事儿李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在昨天,她老嫂子特地到她家来炫耀一番,李老太太是半点不羡慕她的,想她一家,一门忠烈,何必去羡慕一个连编制都没有的红小兵?
  她对孙子道:“当红小兵有什么出息,你好好读书,考上军校,从军校出来就是军官,到时候不比当一个红小兵轻松?”
  李老太太的孙子猛地抬头:“奶奶,你不反对我去当兵吗?”村里人都说他是他们家的香火,他奶奶是要留他在家一辈子的。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老太太摇摇头:“我不反对,你想去当兵,我该支持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保家卫国。”
  李保国眼睛里泪花一闪,用力点头。
  李老太太继续吃饭,但她的内心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村里人谁都说她心狠,把儿子丈夫都送去当了兵,就为了国家大的钱粮,也因为她的心狠,她的丈夫儿子个个都得不到善终。
  可她们知道什么?她们没有目睹过鬼子的残暴,战争的残酷,没有见到过无数的同胞在战争中一个个的死去。也没有见到过苟延残喘的女人为了孩子被鬼子一遍一遍的糟蹋,一遍一遍的侮辱。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丈夫儿子参军保卫家国,哪怕最后不幸牺牲她也毫无怨言,她只会为他们感到自豪。
  他们都是伟大的,他们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你看,国家这不就和平了吗?战争这不就没有了吗?
  “保国,你要听奶奶的话,好好上学,以后考军校,为你死去的爹爷爷大伯争口气。”
  “嗳!”
  ******
  毛金兰扛着一麻袋东西从李家出来,她这次换的东西有点多,她又不习惯扛着,有着格外累人,脚上一个不注意,她踩到了一个大石头,身子一歪摔了一跤,掌心被磨出了血,土豆也从麻袋里掉了出来,滚了一地。
  毛金兰赶紧爬起来,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将土豆一个个地捡回来,她从近处往远处捡。
  “小姑娘,你没事儿吧?”柔和地女声在毛金兰耳边响起,毛金兰抬头,入眼的是一对夫妻,一人担着一副担子,里面是一堆黑漆漆的牛粪。一副很正常的农家人打扮,但却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农家人。
  全是因为男方脸上戴着的那副金边眼镜和他们身上的衣裳,整整齐齐,没有补丁。
  她摇摇头,男方将她的土豆放回麻袋里,顺便把她麻袋坏的地方给打了个结:“小姑娘,天这么冷,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说完夫妻俩便一同站了起来,担着担子准备走了。
  毛金兰站起来道谢。
  她的普通话并不十分标准,哪怕刻意去学了也还带着一点家乡口音。
  夫妻中的女方听了她的话猛地转过头来,眼神炙热地看着她:“姑娘,你是哪里人?”
  人家刚刚才帮了毛金兰的忙,虽然不懂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很有气质地女人为什么会这么问她,但她还是回答了:“西南的。”
  女人眼睛一亮,扔下扁担走到毛金兰跟前:“你是西南的,那你知道澜江市龙溪县滨河镇吗?”
  “知道,我家就是那里的。”
  毛金兰这话一出,男人也忍不住扔了手里的扁担,到女人身边拉住女人颤抖地手,代替女人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在西塘村插队的知青?名字叫做袁琼的?”
  毛金兰瞪大眼睛:“你是袁伯伯?你是何伯母?”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