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秦卿脱了外衣之后,将衣衫搭在床边,缓缓地拍了拍衣衫外的雪痕。
  近来他除了肚子偶尔隐隐作痛之外,并无女人那般抽筋的症状,独自起居他还是可以的。
  秦卿简单的梳洗之后,便躺下休息了。
  他只穿了一件很薄很宽松的内衫,衣衫勉强的罩住肚子,腰带也是系得松松的。
  入睡前,秦卿默默地看了看角落里那张床,才安静地闭上双眼睡去。
  秦卿初到寺庙的三日,由于寺院的清幽,也佛门之地的清净,让他睡得十分的安稳。
  他每日早早便入睡,也早早便起床。
  趁着无人时分,他会在院子里走一走,舒展一下。
  清晨的空气极为的清新。
  他偶尔会遇到一些和尚,那些和尚知晓他是住在天字禅房的“施主”,也都会朝着他做佛偈行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若是闲来无事,可到后山梅花林去走走,那里是极妙的赏花之地。”
  “多谢大师提点。”秦卿客气的回礼,嗓音清平有序。
  他曾经去过后山的梅花园。
  他还记得,当初楼雁青便是在那处,让云飞鹤颜面荡然无存。
  可是,他如今并不想去那里,更不想忆起那些伤感的过去,所以绕到了后山的竹林,静静的听雨。
  四周无人,十分的安静。
  竹林前,山崖边,山下是万丈云雾缭绕,山上是细雨纷纷。
  从山上放眼眺望,透过朦胧云雾,隐约能看到山下,分布各处的府邸——慕府、楼府、以及将军府……
  甚至能看到陆府的一角……
  这令秦卿意外之余,心里多了些感触,西洲疆土尽收在眼底,可天地之意却仿佛只有他一人。
  空旷寂寥的风声,与清寂的雨声融合在一起,显得倍感萧瑟与孤寂。
  秦卿撑着伞沿路往回走,可刚走到一半,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走进了竹林深处,避开了过路的香客。
  今日秦卿撑着青色的油纸伞,身着华美的青衣,这件衣衫很宽大,能够为他掩盖住肚子,以至于不让肚子看起来那么夸张。
  加上他还披着外袍,戴着面纱,若是被香客见到,肯定会止不住的打量他。
  可是,当秦卿看清楚沿着阶梯往上行的人是何人时,他庆幸自己避开了这两人。
  “你今日怎会有雅兴想到寺庙来走走,像你这般毫无耐心的人,岂会有如此的闲情雅致。”鬼面不冷不热的嗓音,透着几丝不耐。
  “我如此诚心来为将军祈福,可是为了将军能早日摆脱秦卿那不要脸的贱货。”云飞鹤笑呵呵的看鬼面,嘴上丝毫不留情。
  鬼面不怒反笑,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可嗓音却隐隐冷了几分:“我怎么觉得,你比他更不要脸。”
  秦卿也没听清楚鬼面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只听到鬼面冷飕飕的笑声。
  云飞鹤脸色变了变,然后又对鬼面说了什么,也不见鬼面再给云飞鹤什么反应。
  之后,秦卿便完全听不清楚两人的说话声。
  他站在竹林内,看着鬼面与云飞鹤越走越远的背影,直至两人消失在烟雨间,他才动身回屋。
  他不敢想像,鬼面看到他的肚子后的反应——说不定他会被鬼面活剖。
  想到厉害处,秦卿的手指都冰冷发白,连端茶杯的手也都细微的颤抖。
  由于秦卿看到鬼面在寺庙出现,所以他整日都没有再出门,以至于有些疲惫,所以很快便睡着了。
  夜半三更时分,屋内的蜡烛已经燃尽,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以及和尚们的叫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施主们都快别睡了!都起来避一避!”和尚敲锣的声音很响亮,可是却不在秦卿这院子。
  是院子外,而且声音很远。
  秦卿虽然醒了,可是知晓不是这方走水,也便没有动身下床。
  被子里太暖和,让他不太想动。
  可是——
  突然,房间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当即,寒风灌入了屋内。
  秦卿也下意识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第166章
  原本秦卿以为寺庙僧人来通知他避火之事,可黑暗中的人影,分明是有发髻轮廓的。
  当下,秦卿便屏住了呼吸。
  此人是谁?
  秦卿还不及细想,便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随即,那刺骨的寒风便被阻挡在门外,而厢房内陷入了漆黑一片。
  由于秦卿靠坐在床榻之上,有轻纱床帘挡住了床,再加上床榻上一片昏暗,所以进屋的人必然也是看不到床榻上的情况。
  “站住,你是何人,为何擅自进我厢房?”秦卿捏紧了被子,面色冷静,嗓音平稳地询问进屋的人。
  来人脚步声不慌不忙,也并非偷偷摸摸,若真是贼人也说不过去。
  此时。
  外面的人也止住了脚步,顿时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当下屋内的安静与院外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秦卿仔细的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进屋的人没动,他只好开口继续道:“这是天字禅房,你若是走错了厢房,请你现下便即可离去。”
  他轻缓地拉了拉被子,将肚子更加周密地掩好。
  但外面那人无风无浪的寂静反应,也有让他稍加的放心。
  若进来的人,真是想做偷鸡摸狗之事,那么在听到屋内有人声之后,想必是会立刻惊惶失措的逃跑。
  可现下外面的人,依旧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相当的冷静。
  秦卿也看不清楚外面那人的表情,可外面人久久没有声音,让他逐渐的变得心慌。
  当他想再次开口提醒外面的人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不冷不热地哼笑声——
  秦卿当下便察觉不妙。
  无论外面是何人,此时此刻发出如此轻藐的嘲笑声,都实属怪异。
  “我知晓这是天字禅房,该请出去的人恐怕应该是你。”外面的人不带感情的嗓音,透着几分不屑一顾的漠然。
  秦卿不动了,只因这声音隐约有几分耳熟。
  “这是我住的厢房,怎么说也应该是我质问你,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为何会在我屋子里?”外面的人不慌不忙的解开了披风,将披风随手搭放在椅背之上。
  那冷冷清清的语气,仿佛根本就不将秦卿放在眼里,但也绝无任何欺压与嘲讽之意。
  只是,那近乎冷漠的反问,不带丝毫的感情。
  这是,陌路人之间的对话……
  “是方丈大师安排我住此地的,我已在此地住了数日,你若是真是住在此处,那我之前怎没见过你?”秦卿一面静听外面的动静,一面将床帐拉得更加严实了一些。
  这时,室内突然亮了烛光,昏黄的烛火使得屋内视野清晰。
  是那人将蜡烛点燃了。
  顿时,秦卿眼底的神情多了几分堪忧,他忧心忡忡地盯着外面,从他这里能看到那人华美的衣摆……
  以及那人搭在椅子上的轻裘披风……
  外面的人,想必是一位富家公子。
  糟了……
  秦卿的心脉渐渐变得不平稳,可久久不闻外面那人的回答声,但却听到那人翻看茶杯的声音。
  “我的茶,口感可是不错?我的床,睡着也挺舒适的吧?”外面的人嗓音变冷了几分,并将手里的茶杯随手扔放在桌上。
  贡品云雾茶……
  上乘的真丝被褥,鹅绒保暖的铺被……
  秦卿失语的看向屏风后面那一张摆放在角落中的床,难道那张床才是他的?
  而他现下睡的这张床,真是外面那人的?
  “我几日前下山办事,方丈跟我提过,有一位给了许多香油钱的贵人要来此处住,我答应将厢房让出一半,可你这位贵人似乎不太懂规矩。”
  外面的人在圆木桌前坐定,从声音听上去此人应正是风华之年,但此人的语气却始终都那么的清漠。
  “就凭你片面之词,我岂能相信你。”秦卿轻声的回应。
  朦胧的床帐,将两人隔开,以至于彼此的声音都不太清晰。
  “来人。”外面的人朝着屋外,平平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外面便有和尚匆匆的入门了,而进来的和尚便是领着秦卿到此外入住之人。
  “施主,您回来了,不知有何吩咐。”那和尚客气地朝着屋内公子做了佛礼。
  “我答应你们方丈将厢房让出一半,可床上那个男人,却想独占我的厢房。”那语气冷淡之人,平淡如水的声线,不带丝毫情感纠葛。
  秦卿不知外面的情况,可却看到一个眼熟的和尚在床边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那和尚正是领他到此处入住的僧人。
  “两位施主莫要动怒,都是小僧不好,当初领施主来时,未将情况说清楚,因当时方丈找小僧有急事。”那和尚不敢看向床榻,低垂着眼,向两人道歉。
  和尚更表示,院内的厢房都已客满,是出于无奈才让两位贵客挤一挤。
  然而,其他厢房多数都是十来人住一间,稍微好些的香客住所,也是五六人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