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222节
  他们部族中的族人士兵,也一起投入大宋西军麾下。
  熙河经略王韶奏请天子,官家赵顼便批下了一个“河州义勇”的编制给这些蕃兵,让他们有资格从宋军这里获取一部分资源补给,但前提是,他们的儿郎们必须能为大宋所用。
  但怎样才能让这些“义勇”与宋军很好配合,成了一个大问题。
  这些蕃兵绝大多数不太会说汉话,他们中会说党项话的人估计比会说汉话的人还多。
  此前数十年,在熙河一带,这些蕃部都与宋人为难惯了,见面时多半干着抢马抢粮的勾当。现在陡然投降了对方,蕃兵们一时很难转变成“义勇”。甚至大宋朝中的不少官员也很担心,蕃人究竟能不能为我所用。
  然而王韶却采取了种建中的谏言,将蕃部来的“义勇”,与宋军一道,混编成了蹴鞠队。每支队伍必须由五名宋兵和五名义勇组成。
  组队之后便是各队比赛蹴鞠,捉对厮杀,每天上午下午各比一场,比输了的会被罚照料牲口,胜了的队伍晚间的伙食里能多一口肉。
  这种蹴鞠可不比司马光在杭州城里看到的那种“有裁判”的蹴鞠比赛。这种蹴鞠,除了“不能用手触球”以外,就没有规则,任由双方“野蛮”对抗。
  刚开始时,好多队伍都自然而然地分裂成了两半:汉人与义勇,无法联合,进了球各自庆祝各自的,输了便彼此埋怨,相互指责。
  但渐渐地,有些队伍开始磨合,他们发现十个人的队伍,绝对要好过“五个加五个”的队伍。
  于是,宋兵与义勇们开始共同琢磨战术,如何分兵、合击,甚至胖揍对手中最强的一两个射门手……
  他们的沟通能力也迅速加强,蕃人们迅速学会了所有关于战术的术语:“埋伏”、“出击”、“进攻”、“放倒”……
  而宋兵中那些机灵的,仅凭眼神和手势,就能领会义勇们的意思。
  这样的球队迅速掌握优势,渐渐过上了顿顿有肉吃的日子。其他的队伍既然不愿天天刷马棚,那就得耐下心来,好好与自己队内的义勇沟通。
  种建中听王韶夸奖,连忙低头谦虚道:“是师门给出的建言,属下不敢居功。”
  但他心里可得意了:明远这个用“蹴鞠”练兵的建议来得太及时,一下就解决了他们眼前最棘手的难题。
  “等到他们相互都混熟了。咱们就把所有的队伍全部打散,重新组队!”
  王韶极其促狭地出了一个新主意。
  种建中在旁听了,险些笑出来。
  下一刻,王韶将视线从蹴鞠场那里移开,转向渭源堡外的广阔土地。
  渭源到秦州一带,等到天气再暖一些,春播就要开始了。这次熙河路各家寨堡城市都已规划好,在距离寨堡近的田地里种春小麦,远的地方都种上木棉。
  “但凡党项人能再消停上两个春夏,熙河路便气候已成,能够自给自足,再也不怕被人夺了去了。”
  *
  司马光在杭州盘桓了十余日,在杭州府学中创建了“史学社”,教给社员们研究史学的方法。
  在那之后,他便返回洛阳,然后向天子上书。
  听说这份上书在朝堂上引起了热议,甚至惹得王雱急急忙忙地写信来问:司马十二丈在杭州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而与王雱这封信同时到来的好消息是:明远喜提“汴京——扬州”的筑路权。
  第206章 千万贯
  军器监丞贺铸从山阳钢铁厂出来, 天色已经颇晚。
  钢铁厂院墙外,道路两旁有专人正将道边的“路灯”一一点亮。
  据说这些路灯可是比杭州苏通判在全国首倡的“路灯”更好的夜间照明用品。这路灯的灯烛明亮,外面还有一个完全透明的玻璃罩, 令里面的灯芯完全不惧风吹雨打。在山阳镇外这等人烟不密的地方,晚间行路也完全不用担心黑灯瞎火。
  “贺官人,您是坐车还是骑马?”
  见到贺铸终于“下班”, 贺家的伴当赶紧迎上来询问。
  贺铸望望天色, 笑道:“当然还是坐车舒服。”
  “好嘞!小人让那边的长途班车略等您一下。”
  说毕那伴当就跑开了。
  贺铸在他身后, 摆出官人该有的架子, 慢慢往车站那边溜达。
  他心中在想:自从好友明远顶住压力,修建出这样一条“山阳—汴京公路”之后,全京城都亲眼见证了一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二月里, 若是在以前, 正是天气乍暖, 道路翻浆的时候。若是有载重的车辆驶过, 牲口费力那是不必说,车辙过处, 就是一条半尺深的印子,里面涌出泥浆。
  如果再赶上下雨,这道路面上坑坑洼洼的更是容易积水。到时那水塘积起一塘的蝌蚪都不出奇。“青草池塘处处蛙”是北方道路上也能见的风景。
  这一切人们都习惯了。
  但是“山阳-汴京公路”的出现, 改变了人们对早春里出行的认知。所有那些阻碍交通的问题, 在这条“高等级公路”上都没有出现。
  这里的路面依旧坚实、平整,车马奔行迅速而有序。
  不少货主明明可以从汴河上将货物运进汴京的, 但到了山阳镇也宁可弃船上岸, 租货运马车, 把货物通过公路运到汴京城中去。
  这条道路不仅承办货物运输, 还跑长途客运——有了这条公路之后, 从山阳到汴京之间就是最快最便捷的。
  山阳镇上谁家要是嫁了女儿到京城中,可以上午出门,中午到娘家吃个饭,晚上再回到自己家里——轻轻松松,时间一点儿都不赶。
  现在贺铸打算去乘坐的“班车”就是这样,定时定点往汴京去。
  而这时的这一班,是待遇比较好的车次,一车厢只载六个人。而且出发的时间较晚,车厢未必能坐满。
  如此贺铸可以不必自己骑马,而是舒舒服服地一路坐回汴京去,养足精神到家,刚好可以陪妻子去朱家桥瓦子看那里排演的新杂剧。
  贺铸是军器监中实心实意办事的一名“实干型”官员,他不清楚朝堂上的事,因此也不知道如今王安石又将“汴京-扬州公路”的修筑提上了议事日程。
  “山阳-汴京公路”修成之后,每月的交通往来数据,由此通过的车次、货物运输总量、乘客搭乘人数,所缴纳的费用,收入多少、维护支出多少,全都清楚地列在报表上,送到所有参股营建的各家手上。
  眼看这条公路只要再过两三年就能完全回本,之后就是赚净利——各家都很满意,因此也动了心思,纷纷开始走上层路线,想要撺掇官家,将当初那项《收费公路法》正式颁布。
  而王安石则是单纯见到“山阳-汴京公路”的效果不错,便建议朝中批准修建“汴京—扬州公路”,并借此机会提出由专门的运输公司提出“包税”,每年按照固定的份额向国家缴纳“过税”,这部分过税则按照里程比例,分摊在沿路各州县的头上。
  这个建议对于官家赵顼来说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民间愿意“包税”,便相当于他每年能从汴京到扬州的公路运输上收取一个“保底”的税额。而且由于“包税”的特殊性,这些税金能够被京城三司使那里先攥在手心里,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分配到州县去。
  但这对于下属州县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原本各州县的胥吏都是靠征收沿路的“过税”来盘剥商旅,现在这个好机会没有了。
  但对于经常走汴京-扬州一线的商户而言,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首先,从汴京到扬州原本主要依靠汴河漕运,而汴河漕运以运输纲粮为先,运输货物押后。有时汴河水位浅的时候,货船能在岸边“趴”上四五天,等到将汴河上运粮的纲船都过去之后,才能轮得到自己。
  因此走汴河漕运既费时又费钱,一些时效性较强的新鲜货物便等不及。
  如今有了“高速”公路,不仅运输速度很快,而且还不用一程一程地停下来缴过税,只需在一开头就把所需缴的运费和税费都缴清就可以了。
  听到这个消息,从汴京到扬州,商旅们都是大力支持的。
  然而朝堂上,王安石依旧“老成持重”了一把,建议官家暂缓“收费公路法”的颁行,而是再一次以“特批”的方式,允许“汴京-扬州公路”的开工修筑。
  事情依旧由明远来主持。
  为此,明远亲自去了一趟扬州,在那里,与他主管运输的冯管事见了一面,议定了这次的策略。
  接下来,就是冯管事借明远的名义,在平山堂前召开“集资”会议,依旧是“集资广利”的方式,将此次修筑“汴京-扬州公路”的出资分成了一百分,并限定一家最多可以持有二十份,多了不行。
  最终,太后的高家认购了二十份,宗室与曹太皇的曹家各持十五份,贺家十份,明远自己名下有五分,余下的全部交给了一份一份投入的小商户。
  赵、曹、高等大家族在之前“山阳-汴京公路”的修造上尝到了甜头,这一次便想要参与得更多些,要往管理修造工事的“修路局”里塞人。
  明远并无不可,只是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不得贪墨,一旦发现贪污,会立即被革除。
  这一点大家都同意,毕竟塞人就是为了监督别家人不贪墨的。谁家要是塞了个“坏种子”进来,革出去那是理所应当。
  第二个条件是需要会计学校的“毕业文凭”。毕竟整个工程都会以新式的记账法来记录收支,没有进会计学校学习过,进来就是睁眼瞎。
  各大家族在这一点上都是早有准备,早已储备了不少“会计人才”。但是其他参与的小型商家便有些吃亏了。
  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会计学校”如今在汴京、扬州、杭州等地都开了起来,他们只要送人去参加一个“高强度速成班”,能及时通过结业考试,也是赶得上这一波的。
  于是,“汴京-扬州公路”的修造计划就这么定下了。
  因为道路较长,有些州县热情,而另外一些州县不那么配合。因此明远等人将整条公路划分了几段,分段修造。
  到时先修完的那一段可以先用,后修的就只能看着先修的眼红而已。
  明远想:待到整条公路从扬州一直贯通到汴京时,南方到汴京的交通能力应该会大大加强。
  不过,他现在亟待收获的,是来自更加南方的货物。
  *
  史尚走在广州城中。
  二月里的天气就已经很温暖,出太阳的日子里,他连夹衣都穿不住了。于是史尚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袍,鬓边簪花,潇潇洒洒地走在珠江边的官道旁。
  一路上好几个夷人从他面前经过,但史尚在广州和杭州都待过,实在不会一见到夷人便大惊小怪。他甚至连明远提到的那种“蒸汽浴室”都尝试过了一回,只不过实在是无法习惯,最后还是像其他人一样,冲凉了事。
  这时,来自涠洲的第一批白糖已经产出。史尚这一次就是押着货到广州来的。
  这批白糖在广州刚只露了个面,就被人嗅到了商机。这几天史尚尽被人追着问了。
  史尚依照明远的嘱咐,没有选择吃独食,仅仅指点了涠洲邓家庄,让那些海商们自行去找邓宏才去买糖。
  当然,他已经事先预订了涠洲一带所有蔗农当年的所有出产。所以,邓家那里后续制出的白糖,其实也都是明远的。邓宏才只会按照明远事先定下的价格出售,并且将获得的收益用来扩建制糖厂。
  这些海商或者考虑从别处收购甘蔗,但还是要交给邓家来制糖。
  又或者像明远那样,冒着一定风险高价预订下一年的甘蔗出产。
  不管怎么样,南方的蔗农们,有福了。
  相信有了“甘蔗酒露”的教训之后,涠洲的蔗农们应该不会再干蠢事,不会轻易将白糖的做法泄露出去。
  这一批白糖直接装满了一艘三千料的大船。除此之外,史尚还按照明远的指示,买了好多只有在南方才能采购到的物资:
  首先是药物,金鸡纳树被史尚找到了,活的树种和采下的干树皮都被史尚仔细包好,要送到杭州去让明远确认。还有不少在南方生长较快的药物都被一起装了船,这些药物的共同点都是南方极其便宜,北方昂贵。
  另外有一件特别占地方的商品——稻种,有一种产自“占城”的稻种是明远千万叮嘱要史尚高价收购的。史尚托了向南的海船,分别从占城和交趾人手里买到了稻种,装了将近半船。
  剩下还有一种奇怪的物品,是一种从树上割下的淡黄色汁液,储存在桶中,放一阵就会凝固为半固态、有弹性的胶状物。
  明远管这个叫“橡胶”。
  史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到,就给明远送去,至于明远用来做什么他一概不问。
  最后就是一批将涠洲产的“甘蔗酒露”再提纯之后得到的纯净液体,明远说那叫“酒精”,运输时要千万放火。史尚一一都记在心里。